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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短篇中草药故事集 > 第359章 百草堂之芜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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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荑:一剂消疳救童的乡野良方

清末民初的七月,冀北青石镇被连日的湿热裹着。镇口那棵百年老槐树叶上挂着黏腻的潮气,风一吹,连带着街面上的尘土都黏在行人衣襟上,闷得人心里发慌。

“王掌柜!王掌柜快救救我家娃!” 晨光刚漫过百草堂的黑漆柜台,就被一阵急促的哭喊撞碎。门帘“哗啦”掀开,村民赵大柱抱着三岁的儿子撞进来,粗布褂子上还沾着田埂的泥水。那孩子小脸蜡黄得像晒蔫的南瓜花,嘴唇泛着青白,肚子却鼓得老高,闭着眼睛哼哼,偶尔抽搐一下,嘴里含糊喊着“肚子疼”。

王宁刚把晾晒的陈皮收进竹筐,闻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月白长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沾着些许药粉——那是今早碾药时蹭上的。他快步走过去,手指搭在孩子腕脉上,指腹的薄茧轻轻按压,目光却没离开孩子的面色:“多久了?孩子除了腹痛,还吃不下东西?”

“可不是嘛!” 赵大柱急得直搓手,粗糙的手掌上满是老茧,“前儿个还好好的,昨儿早起就不肯喝粥,中午喊肚子疼,夜里哭得整宿没停。我带他去济世堂,孙掌柜说是什么‘邪祟缠身’,开了两文钱的香灰,喝了更严重了!”

王宁眉头拧得更紧,他掀开孩子的粗布肚兜,指尖在鼓胀的肚皮上轻轻按了按,孩子立刻疼得嘶喊起来。“是虫积。” 他收回手,语气肯定,“孩子们夏天爱在树下玩,难免误食虫卵,积在肠子里,才闹得面黄肌瘦、腹胀腹痛——这是小儿疳积的典型症状。”

“那可咋办啊王掌柜?” 赵大柱扑通就要往下跪,被王宁一把扶住。这时,里屋的门帘也动了,张娜端着刚煎好的药碗走出来,素色布裙上系着青布围裙,围裙角还别着个绣着草药图案的小荷包。她见这阵仗,连忙把药碗放在柜台上,上前帮着安抚赵大柱:“大柱哥别急,王宁既然看出来了,就有法子治。”

王宁转身走向药柜,那柜子是上好的柏木做的,分了上百个小抽屉,每个抽屉外都贴着泛黄的纸签,写着药材名。他指尖划过“槟榔”“使君子”的抽屉,最后停在一个空抽屉前——那抽屉上的纸签写着“芜荑”,边缘已经卷了毛边。他拉开抽屉,里面只铺着一层薄薄的油纸,空荡荡的。

“糟了,芜荑没了。” 王宁的声音沉了下来。一旁刚整理完药篓的王雪听见,凑了过来。她梳着双丫髻,发梢系着青绿色的丝带,身上的浅绿布衫袖口沾着点泥土——今早她刚去后山采了薄荷。“哥,芜荑不是上个月钱叔送来一批吗?怎么就没了?”

“上个月治李婶家孙子的虫积用了大半,剩下的前几天受潮,林姨说药性散了,让我扔了。” 王宁叹了口气,指尖敲了敲柜面,“这味药是治虫积的关键,辛温能杀虫,还能温脾胃,没有它,光用槟榔、使君子,药效差太远,孩子遭罪。”

正说着,门外又进来几个村民,都是抱着孩子来的,症状和赵大柱的儿子大同小异。不大的药铺很快挤满了人,孩子的哭闹声、家长的焦急询问声混在一起,闷得人喘不过气。张娜忙着给众人倒热水,王雪则拿出纸笔,记下每个孩子的症状,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额角已经渗出了细汗。

“王掌柜,你快想想办法啊!” 一位大娘抹着眼泪,怀里的孩子已经没力气哭了,只是虚弱地靠在她怀里。王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走到门口,望向镇外的燕山余脉,远山被一层薄雾裹着,隐约能看见山坡上的树丛。“张阳叔呢?” 他突然问。

“张叔一早就去西坡采黄芩了,说要赶在晌午前回来。” 王雪回答。王宁点点头,转身对众人说:“大家别急,芜荑的原植物是大果榆,咱们镇外的山坡上就有。等张阳叔回来,我让他带着人去采些种子,回来炮制就能用。只是要劳烦大家多等一天,我先给孩子们开点缓解腹痛的药,先稳住病情。”

众人听了,稍微松了口气。王宁回到柜台后,开始提笔写药方,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张娜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轻声说:“你也别太急,张阳经验足,肯定能找到大果榆。” 王宁抬了抬头,冲她笑了笑,眼底却藏着一丝忧虑——他知道,大果榆多长在光照足的沟谷旁,现在雨季,山路滑,找起来怕是不容易。

就在这时,药铺的门帘又被掀开,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人走了进来,是济世堂的刘二。他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目光扫过满屋子的人,最后落在王宁身上:“王掌柜,听说你这儿缺芜荑啊?我们孙掌柜那儿刚好有一批,要是你开口求个情,说不定孙掌柜能匀你点——就是这价钱,可得按孙掌柜说的来。”

王宁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他抬眼看向刘二,语气平静却带着冷意:“孙玉国是想趁火打劫?”

刘二“嘿嘿”笑了两声,走到柜台前,手指敲了敲柜面上的药包:“话可不能这么说,药材是孙掌柜好不容易弄来的,物以稀为贵嘛。王掌柜要是不想要求人,也成,就是这些孩子……” 他的话没说完,却带着明显的威胁。

“你给我出去!” 王雪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笔“啪”地拍在桌上,“我哥才不会求你们掌柜!我们自己能找到大果榆!” 刘二瞥了她一眼,不屑地笑了笑:“小姑娘家懂什么?大果榆的种子可不是那么好找的,再说炮制也有讲究,弄不好可是有毒的。” 说完,他转身扬长而去,门帘被他甩得“哗啦”作响。

王宁看着刘二的背影,眉头拧得更紧。他知道,孙玉国这是故意断他的药材,想逼家长们去济世堂花高价看病。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众人说:“大家放心,就算孙玉国垄断药材,我也一定会找到芜荑,治好孩子们的病。”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这时,后院传来脚步声,护道者林婉儿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灰布长裙,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脸上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痕迹,双手虽然布满老茧,却干净修长——那是常年炮制药材留下的印记。“王宁,刚才刘二的话我都听见了。” 她走到王宁身边,声音温和却坚定,“大果榆不好找,尤其是现在这个季节,不过……后山深处有一片百年大果榆林,只是路不好走,还得穿过一道峡谷,雨季容易塌方。”

王宁眼睛亮了亮:“林姨,您确定那片榆林还在?” 林婉儿点点头:“我年轻时跟着师傅去过一次,那地方光照足,排水好,大果榆长得旺。只是现在去,危险得很。” 王宁看向药铺里的孩子们,又看了看窗外的远山,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再危险也得去,孩子们等不起。” 他说,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

张娜闻言,心里一紧:“后山那么危险,要不还是等张阳回来,让他多带几个人去?” 王宁摇了摇头:“张阳叔回来还得炮制种子,时间来不及。我先去探路,找到榆林就回来,最多两天。” 他转身从墙上取下采药的背篓,里面装着砍刀、绳索、油纸和干粮,都是采药必备的东西。

王雪看着哥哥收拾东西,心里又着急又佩服:“哥,我跟你一起去!我认识路,还能帮你搭把手!” 王宁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你留在药铺,帮你嫂子和林姨照顾孩子们,记录病情,这也是帮大忙。等我回来,教你炮制芜荑。” 王雪看着哥哥的眼睛,知道他已经拿定主意,只好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笔。

张娜走到王宁身边,帮他把背篓的带子系紧,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金银花:“这个你带上,泡水喝能解暑。路上小心,要是遇到危险,别逞强,先回来。” 王宁接过布包,放进背篓里,冲她点了点头:“放心,我会小心的。”

一切收拾妥当,王宁背上背篓,走到药铺门口。他回头看了看药铺里的众人,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医者仁心”的匾额,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帘,大步走进了门外的晨光里。远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寻药之旅,就此开始。

王宁背着药篓走进山道时,天还透着点蒙蒙亮。晨露沾湿了他的布鞋,踩在铺满松针的山路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燕山余脉的晨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裹着两侧的树林,偶尔有几只山雀扑棱着翅膀掠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倒让这寂静的山路多了几分生气。

他按照林婉儿指点的方向走,先沿着熟悉的西坡小径向上,再拐进一条鲜有人走的岔路——那岔路入口长满了齐腰高的蕨类植物,叶片上挂着的露珠打湿了他的裤脚。王宁从背篓里掏出砍刀,轻轻拨开挡路的杂草,刀刃划过草茎,留下清新的草木香。“得在晌午前穿过这片林子,不然雨来了就麻烦了。”他心里想着,脚步没敢停。

林婉儿说的没错,这山路比他预想的难走得多。有些路段几乎是垂直的土坡,他得手脚并用,指尖抠进泥土里,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湿泥。背篓里的绳索偶尔勾住树枝,他得小心地解开,生怕扯断了——这绳索是用来过峡谷的,可不能出岔子。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天渐渐暗了下来,乌云像被人打翻的墨汁,在天上迅速蔓延。王宁抬头看了看天,心里暗叫不好,加快了脚步。可没走几步,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上,很快就汇成了雨帘。

他赶紧找了棵粗壮的老松树躲雨,把药篓放在树下,用油纸盖好。雨点顺着松枝往下淌,在他周围形成一圈水帘。王宁靠在树干上,掏出张娜给的金银花,用随身带的水壶接了点雨水,又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铜制药炉——这是林婉儿特意给他的,说能在山里煮水。他找了些干燥的松果,用火柴点燃,把药炉架在上面,看着金银花在水里慢慢舒展,一股淡淡的清香飘了出来。

“这雨要是不停,峡谷那边肯定更难走。”王宁喝着温热的金银花水,心里有些焦急。他想起药铺里那些孩子,想起赵大柱焦急的眼神,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药炉。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晃动。他心里一动,拨开雨帘往外看,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有几棵树的轮廓格外熟悉——树干粗壮,树枝向四周伸展,即使在雨雾中,也能看出树皮那独特的暗灰色纵裂。

“是大果榆!”王宁心里一喜,顾不上再躲雨,背起药篓就冲了过去。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模糊了视线,他却毫不在意,脚步飞快地跑向那几棵树。等跑到近前,他才看清,这哪里是几棵,而是一片不小的大果榆林!

这些大果榆长得比他想象的还要粗壮,树干得两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树皮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深刻而粗糙。树枝上挂满了近圆形的翅果,雨水中,翅果的颜色显得格外鲜亮,黄褐色的果核嵌在中央,周围的宽翅像一把把小小的扇子。王宁伸手摘下一个翅果,放在手心仔细看——果核饱满,没有虫蛀的痕迹,正是炮制芜荑的好材料。

“太好了!有这些种子,孩子们有救了!”王宁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从背篓里拿出准备好的布袋子,开始采摘翅果。他的动作很轻,只摘那些成熟的翅果,生怕损伤了树枝。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贴在身上凉飕飕的,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手指飞快地在树枝间穿梭,布袋子很快就鼓了起来。

就在他采摘到一半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响,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王宁心里一紧,猛地转过身,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块不小的石头正顺着湿滑的泥土往下滚,直奔他而来!

他来不及多想,抱着布袋子往旁边一扑,躲开了石头的冲击。石头“轰隆”一声砸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溅起一片泥水。王宁趴在地上,感觉胳膊被树枝划了一道口子,火辣辣地疼。他顾不上查看伤口,先摸了摸怀里的布袋子——翅果都还在,他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躲得快。”王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了看天色。雨虽然小了些,但天已经快黑了,峡谷那边肯定走不了了。他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大果榆,心里盘算着:“先在这儿找个地方过夜,明天一早再走。”

他在榆林深处找了个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很隐蔽。他用砍刀砍了些干燥的树枝,在山洞里生起了火,火光很快照亮了小小的山洞。王宁把布袋子里的翅果倒出来,摊在油纸上行,放在火堆旁慢慢烘干——这是林婉儿教他的,新鲜的种子得先烘干,才能更好地炮制。

他坐在火堆旁,看着那些翅果在火边慢慢变得干燥,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想起张娜,想起王雪,想起药铺里的所有人,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再等一天,就能把药带回去了。”他轻声说,伸手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虽然疼,却觉得充满了力量。

夜深了,山洞外的雨声渐渐停了,只有火堆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王宁靠在山洞的石壁上,手里握着一个干燥的大果榆翅果,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明天还有更艰难的路要走,可只要一想到那些等着治病的孩子,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宁就醒了。他把烘干的翅果仔细地装进布袋子,放进背篓里,又检查了一遍绳索和砍刀,确认没问题后,走出了山洞。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王宁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雨后泥土和草木的清香。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峡谷,心里默念:“孩子们,我来了。”说完,他迈开脚步,朝着峡谷的方向走去。

王宁背着装满大果榆种子的背篓回到青石镇时,已是次日黄昏。夕阳把镇口的老槐树染成金红色,远远就看见百草堂门口围着不少人,王雪正踮着脚往路口望,双丫髻上的绿丝带被风吹得轻轻飘着。

“哥!你回来了!” 王雪一眼看见他,撒腿就跑过来,跑到近前才发现他胳膊上的伤口——粗布衫被划开一道口子,渗出的血渍已经发黑。“你受伤了!” 她伸手想碰,又怕碰疼他,眼圈瞬间红了。

王宁笑着把背篓往她面前凑了凑,露出里面鼓鼓的布袋子:“没事,小划伤。你看,大果榆种子都带回来了,能救孩子们了。” 这时,张娜和林婉儿也迎了出来,张娜伸手接过背篓,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衣衫,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说:“先去后院擦洗一下,我给你找药敷伤口,张阳已经把炮制的家伙什准备好了。”

药铺里的村民见王宁带回了种子,都围上来道谢,赵大柱更是激动得搓着手:“王掌柜,可把你盼回来了!我家娃今早又喊肚子疼,我正急得转圈呢!” 王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放心,今晚就把芜荑炮制好,明早就能给孩子们煎药。”

后院的炮制坊里,张阳已经支起了大铁锅,旁边的竹筛、陶瓮摆放得整整齐齐。他穿着藏青色的短褂,袖口挽得老高,露出结实的胳膊,脸上沾着点炭灰——显然是提前生好了火。“王掌柜,你可算回来了,这火我守了大半天,就等种子呢。” 张阳笑着说,伸手接过布袋子,打开一看,眼睛亮了,“这种子饱满,成色好,是上等的料子!”

林婉儿也跟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医书,翻到记着“芜荑炮制法”的那一页:“按古法来,先煮后发酵,煮的时候要加些甘草水,既能去涩味,又能护脾胃,孩子们吃着更安全。” 王宁点点头,挽起袖子,不顾胳膊上的伤口,就开始分拣种子——把空壳、虫蛀的都挑出来,只留饱满的。

张娜端来温水和干净的布条,走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胳膊:“先处理伤口,不然感染了怎么炮制药材?” 她用温水轻轻擦去伤口周围的泥渍,又撒上些自制的止血药粉,用布条仔细包扎好。“别太急,夜里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会儿。” 她轻声叮嘱,语气里满是心疼。

等伤口处理好,炮制终于开始。张阳把挑好的种子倒进大铁锅里,又加了些甘草水,柴火“噼啪”地烧着,锅里的水很快就冒起了泡泡。王宁站在锅边,不时用长木勺搅拌一下,防止种子粘在锅底。蒸汽带着甘草和种子的清香飘满了炮制坊,王雪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小本子,认真地记录着:“煮制半个时辰,水要没过种子三寸……”

煮好的种子捞出来,摊在竹筛里晾凉,然后倒进陶瓮里,密封好,等着发酵。“发酵得三天,可孩子们等不起啊。” 王雪看着陶瓮,皱起了眉头。林婉儿却笑着从角落里搬出一个小陶瓮:“我早料到了,前几年我炮制过一些芜荑,一直密封在瓮里,药性还在,先拿出来应急,等新的发酵好再用。” 王宁又惊又喜,连忙打开陶瓮——里面的芜荑呈黄褐色,带着特异的香气,正是上好的药材。

第二天一早,百草堂刚开门,就挤满了带孩子来治病的村民。王宁坐在诊桌后,面前摆着研好的芜荑粉,旁边是槟榔、使君子等药材。他仔细给每个孩子诊脉,根据年龄调整药量,然后让张娜和王雪抓药、煎药。

“这药里有芜荑,喝了能把肚子里的虫子打下来,还能开胃,以后要让孩子勤洗手,别生吃瓜果。” 王宁一边写药方,一边叮嘱家长。第一个喝药的是赵大柱的儿子,药刚下肚没多久,孩子就喊着要上茅房,回来后就说肚子不疼了,还主动要吃粥。赵大柱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王宁的手不停道谢。

消息很快传遍了青石镇,连周边村子的人都带着孩子来百草堂看病。药铺里忙得热火朝天,张娜和王雪抓药抓得手都酸了,张阳则在炮制坊里盯着新一批芜荑的发酵情况,林婉儿偶尔也出来帮忙鉴别药材,脸上满是欣慰。

可就在这时,麻烦找上门了。那天下午,刘二带着两个地痞,在药铺门口大声嚷嚷:“大家别上当!王宁用的芜荑是野地里采的,没经过正经炮制,有毒!昨天李村就有个孩子喝了他的药,上吐下泻,差点没命!”

这话一出,原本围着药铺的村民瞬间安静下来,几个正准备抓药的家长也犹豫着往后退。王雪气得脸都红了,冲出去大声反驳:“你胡说!我们的芜荑是按古法炮制的,林姨以前在宫里都用过这种方法,怎么会有毒?”

“宫里?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刘二抱着胳膊,冷笑一声,“那老妇人看着就像个骗子,王宁肯定是想赚钱想疯了,拿野药给孩子吃!” 村民们窃窃私语起来,有人开始质疑,甚至有人提出要退药。

王宁听见外面的动静,从里屋走了出来。他面色平静,手里拿着一小包芜荑,走到刘二面前:“刘二,你说我的芜荑有毒,可有证据?李村哪个孩子喝了我的药上吐下泻?你把人带来,我当着大家的面给他诊脉,要是我的药有问题,我赔他所有医药费,还关门大吉!”

刘二被他问得一愣,眼神闪烁:“我……我是听别人说的,反正你这药就是不安全!” 王宁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这是孙玉国故意让他来散布谣言,想破坏百草堂的生意。

他转身面向村民,举起手里的芜荑,声音清亮:“大家看,这芜荑是榆科植物大果榆的种子,经煮制、发酵而成,《本草纲目》里记载,它‘味辛、苦,性温,归脾、胃经,能杀虫消积、除湿止痢’,是治小儿疳积的良药。我昨天刚从后山采回种子,林姨可以作证,我们的炮制方法是宫廷里传下来的,绝对安全!”

林婉儿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本泛黄的医书,翻开给众人看:“这是我当年在宫里当药工时记的笔记,上面详细写了芜荑的炮制方法,和我们现在用的一模一样。昨天喝药的孩子,今天都好转了,要是有毒,他们怎么会没事?”

村民们听了,又看了看医书上的字迹,渐渐放下了疑虑。这时,赵大柱抱着儿子走了过来,孩子脸色红润,正手里拿着个馒头啃得香:“大家别信刘二的鬼话!我家娃昨天喝了药,今天就不疼了,还能吃饭了!王掌柜是好人,不会拿孩子的命开玩笑!”

刘二见众人不信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王宁冷冷地盯着:“刘二,你要是再散布谣言,我就去官府告你,告你诬陷好人,害孩子们耽误治病!” 刘二被他的气势吓住,又看了看周围村民愤怒的眼神,不敢再说话,灰溜溜地跑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可王宁知道,孙玉国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他看着手里的芜荑,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用好这味药,治好所有孩子,让孙玉国的阴谋彻底破产。

刘二被赶跑的第二天,济世堂的门帘一早就挂得笔直,孙玉国穿着一身簇新的藏青绸缎长衫,站在门口迎客,脸上堆着笑,眼神却透着精明。他手里把玩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核桃,见村民路过,就凑上去说:“王宁那芜荑来路不明,昨天没出事是运气,要是真把孩子吃坏了,哭都来不及。我这儿有正经药材铺进的‘驱虫散’,虽贵点,但安全啊。”

这话传到百草堂时,王宁正在给一个刚从邻村来的孩子诊脉。那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肚子却鼓得像个小皮球,家长急得直掉眼泪。王宁摸完脉,轻声说:“是虫积,还好不算重,喝两剂带芜荑的药就能好。” 正说着,药铺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孙玉国带着刘二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王掌柜,忙着呢?” 孙玉国皮笑肉不笑,走到诊桌前,目光扫过桌上的芜荑粉,“听说你这芜荑能治疳积,我倒有些不信。毕竟是野地里采的东西,万一有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宁放下笔,抬头看他:“孙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爽快!” 孙玉国拍了下手,“我倒有个主意,咱们设个赌局。你不是说你这芜荑有效吗?我这儿有个病人,是我远房侄子,也是虫积,你用你的芜荑治,我用我的‘驱虫散’治,三天后看效果。要是你治好了,我当众给你赔礼道歉,再把济世堂一半的药材送给你;要是你治不好,你就关了百草堂,永远别在青石镇行医!”

这话一出,药铺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王雪急得拉了拉王宁的袖子:“哥,别跟他赌!他肯定没安好心!” 张娜也皱着眉,眼神里满是担忧。王宁却看着孙玉国,心里清楚,这是孙玉国逼他摊牌——要是不赌,村民们会更怀疑芜荑的药效;要是赌,孙玉国说不定在病人身上做了手脚。

可他转念一想,那些等着治病的孩子,那些信任他的村民,他不能退缩。“好,我跟你赌。” 王宁站起身,声音坚定,“但我有个条件,病人必须让我亲自诊脉,用药过程也得公开,不能有半点猫腻。” 孙玉国没想到他这么痛快,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问题!我这就把我侄子带来。”

没过多久,刘二就领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那孩子和其他患儿一样,面黄肌瘦,腹胀哭闹,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王宁仔细给他诊脉,又看了看舌苔,确认是普通虫积,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他转身让张娜抓药,特意多加了些芜荑,又叮嘱家长:“这药一天煎一剂,分两次喝,喝完让孩子多休息,别吃生冷的东西。”

孙玉国也给孩子开了“驱虫散”,却悄悄把家长拉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宁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让王雪每天去病人家观察情况,记录孩子的饮食和病情变化。

第一天过去,孩子喝了王宁的药,哭闹少了些,但还是没什么胃口。孙玉国在镇上四处宣扬:“你看,王宁的药没效果吧?我就说那芜荑是废物!” 有些村民又开始动摇,王雪急得直跺脚:“哥,怎么办啊?要不咱们再加点别的药?” 王宁却摇了摇头:“治病得按疗程来,芜荑杀虫消积需要时间,不能急。”

第二天,孩子喝了第二剂药,中午居然主动要吃半碗粥。王雪兴冲冲地跑回药铺报信,王宁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可没过多久,病人家长就哭着跑来了:“王掌柜,不好了!孩子喝完药后吐了,还说肚子疼得更厉害了!” 孙玉国也跟着赶来,指着王宁嚷嚷:“你看!我说这药有毒吧!你还不承认!”

王宁心里一紧,赶紧跟着家长去看孩子。那孩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捂着肚子哼哼。王宁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忽然发现孩子的嘴角有残留的糖渣。“孩子刚才吃什么了?” 他问家长。家长支支吾吾地说:“孙掌柜刚才送来些糖糕,孩子馋,就吃了两块……”

王宁一下子明白了,转身看着跟来的孙玉国:“孙掌柜,你倒是精明!芜荑性温,能温运脾胃,可孩子刚喝了药,脾胃还弱,你让他吃甜腻的糖糕,这不等于给脾胃添负担吗?孩子呕吐腹痛,根本不是药的问题,是你送的糖糕闹的!”

孙玉国被戳穿,脸色瞬间变了,却还想狡辩:“我……我就是好心送点糖糕,谁知道他这么不禁吃。” 这时,林婉儿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药包:“孙掌柜,别再装了。我刚才去济世堂附近打听了,你那‘驱虫散’里,根本没有正经驱虫药材,反而加了些泻药,孩子吃了只会更虚弱。” 她说着,打开药包,一股刺鼻的气味飘了出来,“这味道,是巴豆粉吧?你想用泻药让孩子‘排便驱虫’,却不顾孩子的身体,真是黑心!”

村民们这下都明白了,纷纷指责孙玉国。孙玉国见势不妙,拉着刘二就要跑,却被赵大柱和几个村民拦住了。“孙玉国,你想跑?你得给孩子们一个交代!” 赵大柱气愤地说。孙玉国没办法,只好当众给王宁赔礼道歉,又把济世堂的药材都捐了出来。

第三天,孩子继续喝王宁的药,没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病情很快就好转了,能正常吃饭,肚子也不胀了。村民们都围着王宁道谢,孙玉国则灰溜溜地关了济世堂,再也不敢在青石镇露面。

王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很是感慨。他拿起桌上的芜荑粉,对众人说:“这味药虽然普通,却是治虫积的良方。行医之人,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仁心,要是像孙玉国那样,只想着赚钱,迟早会栽跟头。” 众人听了,都连连点头,对王宁更加敬佩。

济世堂关门那天,青石镇的阳光格外透亮。王宁正带着王雪在百草堂后院晾晒新炮制好的芜荑,黄褐色的药材摊在竹筛上,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散发出特异的香气。张阳蹲在旁边,手把手教王雪分辨芜荑的成色:“你看,好的芜荑断面得是黄黑色,捏着松脆不结块,闻着有股子清香气,要是发潮发闷,那就是炮制时没烘干。”

王雪听得认真,手指轻轻捻起一点芜荑,放在鼻尖细闻,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哥,林姨说她当年在宫里炮制芜荑,是不是还有什么特别的法子?” 这话刚落,就见林婉儿从月亮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盒,笑着说:“你这丫头,倒是会追问。”

众人围了过去,林婉儿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线装的旧册子,封面上写着“宫廷药材炮制秘录”。她翻到记着芜荑的那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迹说:“当年我在宫里,师傅教我炮制芜荑时,会在发酵的陶瓮里加少量陈艾绒,既能增强杀虫功效,又能温养脾胃,尤其适合体质弱的孩子。之前情况急,没来得及用这个法子,现在正好教给你们。”

王宁接过册子,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心里满是感激:“林姨,谢谢您把这么珍贵的法子传下来。” 林婉儿摇摇头:“好法子就得传给心善的人,不然放在我这儿,也是浪费。你们用这法子炮制芜荑,以后治小儿疳积,效果会更好。”

正说着,药铺门口传来马车轱辘的声响,张娜笑着走进后院:“王宁,钱多多来了,还拉了一车药材,说要给咱们百草堂补货。” 众人走到前院,就见钱多多穿着一身体面的绸缎褂子,正指挥着伙计搬药材,脸上满是歉意:“王掌柜,之前是我糊涂,听了孙玉国的话,断了你的芜荑供应,你可别跟我计较。这是我从外地采买的好药材,以后你这儿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保证第一时间送来。”

王宁看着满车的药材,又看了看钱多多诚恳的眼神,笑着说:“钱叔,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只要你以后能保证药材品质,多为百姓着想,咱们以后就是好伙伴。” 钱多多连忙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日子一天天过去,百草堂的名声越来越大,周边村镇的人都慕名来求医,尤其是治小儿疳积,用的都是王宁他们炮制的芜荑。王雪也渐渐能独当一面,不仅会辨认药材、抓药,还能跟着王宁给病人诊脉,双丫髻上的绿丝带换成了素雅的青布带,脸上也多了几分沉稳。

有一天,青石镇来了个游方郎中,听说百草堂的芜荑治疳积很灵,特意来拜访。王宁热情地招待他,还拿出新炮制的芜荑,请他品鉴。游方郎中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赞叹道:“王掌柜,你这芜荑炮制得好啊!成色足,药性纯,比我在城里药铺见的还好。” 王宁笑着把林婉儿教的炮制法子说了,游方郎中听得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这法子真是精妙,我回去也得试试。”

临走时,游方郎中问王宁:“你这芜荑效果这么好,怎么不申请个招牌,卖个好价钱?” 王宁指了指药铺墙上“医者仁心”的匾额,轻声说:“我开这药铺,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给百姓治病。这芜荑是山野里的普通药材,要是卖贵了,百姓用不起,那还有什么意义?” 游方郎中听了,深受触动,对着王宁拱了拱手:“王掌柜高义,我佩服!”

这年秋天,王宁带着王雪、张阳去后山的大果榆林采种子,远远就看见一群孩子在榆树下玩耍,手里拿着用榆树叶编的小篮子。一个孩子看见他们,笑着跑过来:“王大夫,你们是来采榆树种的吗?我娘说,就是用这树种做的药,治好了我的肚子疼!” 王宁摸了摸孩子的头,掌心触到柔软的头发,心里满是暖意。那孩子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举着一片刚摘的榆树叶,递到王宁面前:“大夫你看,这叶子边缘有小锯齿,跟我娘缝衣服的针脚似的。”

王雪蹲下身,接过树叶笑着说:“这是大果榆的叶子,咱们炮制芜荑的种子,就长在这树上呢。” 孩子听了,更兴奋了,拉着王雪的手往树林里跑:“我知道哪棵树的种子多,我带你们去!” 张阳跟在后面,看着这热闹的景象,笑着对王宁说:“没想到这普通的大果榆,如今倒成了镇上的‘救命树’。”

王宁望着满山坡的大果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织成金色的网。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孩子们的笑声。他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冒雨进山寻药的模样,想起药铺里焦急等待的家长,想起孙玉国的刁难与算计,再看眼前这平和的景象,忽然觉得一切辛苦都有了意义。

等采完种子,夕阳已经西斜。王宁他们背着装满种子的背篓往回走,身后跟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路过青石镇口时,赵大柱正带着几个村民在老槐树下乘凉,看见他们,连忙起身打招呼:“王掌柜,采种子回来了?我家娃昨天还说,要跟你去后山看大果树呢!” 王宁笑着点头:“下次采种子,让孩子们都跟着来,也让他们知道,咱们吃的药,是从哪来的。”

回到百草堂,张娜已经准备好了晚饭。饭桌上,王雪捧着那本“宫廷药材炮制秘录”,认真地问林婉儿:“林姨,您说这陈艾绒加多少最合适?要是加少了,会不会没效果?加太多了,会不会影响芜荑的药性?” 林婉儿放下筷子,耐心地解释:“按种子的量来算,十斤种子加一两陈艾绒就够了,得先把艾绒晒干揉碎,和种子一起装进陶瓮,发酵时还要每天翻一次,让药性匀净……”

王宁看着妹妹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看身边的张娜、张阳和林婉儿,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踏实的感觉。他知道,这百草堂不只是一个药铺,更是一个传承——传承着药材的知识,传承着行医的仁心,也传承着人与人之间的温暖。

后来,每到大果榆种子成熟的季节,王宁都会带着镇上的孩子去后山采种子,教他们辨认大果榆,给他们讲芜荑治病的故事。孩子们渐渐都知道,山坡上那些高大的树,结出的种子能做成治病的药,也知道百草堂里的王大夫,会用这些种子,守护着他们的健康。

多年后,王雪也成了青石镇有名的大夫,她接过王宁的担子,继续经营着百草堂,也继续用林婉儿传下来的法子炮制芜荑。每当有人问起她行医的初心,她总会指着药铺墙上“医者仁心”的匾额,还有后院晾晒的芜荑,轻声说:“我哥说过,药材不分贵贱,重要的是用它的人,有一颗想治病救人的心。这芜荑是山野里的普通药材,可它能治好孩子们的病,这就是它的贵重之处。”

而那片后山的大果榆林,依旧每年枝繁叶茂,结出饱满的种子。风吹过树林时,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王宁寻药时的脚步声,听见孩子们的笑声,也听见那味名为芜荑的药材,在时光里静静诉说着一个关于仁心与传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