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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钧钰一身深青箭袖常服,风尘仆仆,眼底压着浓得化不开的阴翳。

他没看任何人,只对紧跟在侧的心腹管事沈忠甩下一句:“传我的令,即刻起,府门紧闭。除每日卯时一刻持我令牌外出采买者,余者胆敢擅出府门半步,不论是谁,一律打断腿扔出去!”

“是!世子爷!”沈忠应得斩钉截铁,腰板挺得笔直。

沈钧钰不再多言,大步流星穿过前院,直奔内书房。

沉重的脚步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府邸里回响,每一步都踏在人心上。

靖安侯府内书房的门被沈钧钰从里面带上,隔绝了外间最后一点声响。他反手落了门栓,动作又快又沉。

书房里,他的父亲靖安侯沈文渊已在座,面沉如水。

旁边侍立的是府里掌管消息的老幕僚孙先生。

“父亲。”沈钧钰抱拳一礼,声音紧绷,“消息确凿。景泰侯府那边,半个时辰前出事了。”

沈文渊眼皮都没抬,只指节在紫檀木的桌面上重重一叩:“说!”

“傅长安那个蠢货!”沈钧钰提起这个名字,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厌恶,“他昨夜竟敢摸进苏家那表姑娘苏烬月的房里!当场被苏氏身边的韦嬷嬷堵了个正着!”

“什么?!”饶是沈文渊宦海沉浮多年,也被这消息的荒唐惊得手指一顿,“他疯了不成?苏家那丫头是他表妹,更是苏家想塞给他做世子妃的人!他这是自毁前程,还要拖着整个景泰侯府下水!”

“更疯的还在后头。”沈钧钰眼中寒光一闪,“景泰侯和那苏氏气得要动家法,傅长安那脓包转头就指望他那个好庶母凌姨娘救场。凌姨娘果然没辜负他,当场就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毒计——要推玉蝉的夫君,那个庶子傅九阙出来顶缸!让他认下这夜闯香闺的罪名!”

“混账!”沈文渊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茶盏乱跳,“她敢!”

“她怎么不敢?”沈钧钰冷笑,“在景泰侯府那摊烂泥里,她有什么不敢的?为了她那个好世子傅长安,她连自己亲儿子都能往火坑里推!玉蝉那丫头……”

提到妹妹,他语气缓了缓,却更添沉重,“幸亏玉蝉机警。那凌姨娘刚把脏水泼到傅九阙头上,玉蝉立刻就站出来了。”

孙先生一直凝神听着,此刻捻着胡须,眼中精光微闪:“姑奶奶如何应对?”

“她只问了一句要害:‘且不说姨娘的做法对夫君实在不公平,就说姨娘便是能说服韦嬷嬷,难道还能让苏姑娘也跟着你们一起说瞎话吗?’”

沈钧钰复述着传回的消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就这一句,直接捅穿了凌姨娘那层遮羞布!苏家那丫头明显是被傅长安坏了计划,又怕被逼着嫁给那蠢货,正六神无主。玉蝉点破苏烬月不敢也不能配合说谎,她那点算计立刻就漏了底!”

“好!”沈峙川低喝一声,眼中郁气稍散,“不愧是我沈家的女儿!临危不乱!”

“这还不算完。”沈钧钰继续道,“玉蝉紧跟着追问凌姨娘,让傅九阙顶罪之后打算怎么办?是逼傅九阙休妻另娶苏烬月?还是把傅九阙交给苏家处置?无论哪一条,都是把景泰侯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踩!景泰侯那人最是要脸面,尤其忌讳被苏家那个养女出身的苏氏娘家压一头,玉蝉这话,算是戳中了他的肺管子!”

“釜底抽薪!”孙先生缓缓点头,“姑奶奶看得透彻。把景泰侯自身的利益和脸面与傅九阙绑在了一起,那凌姨娘想动傅九阙,就得先问过景泰侯愿不愿意自取其辱。”

“精彩的在后面。”沈钧钰眼中掠过一丝快意,“那傅九阙也不是个善茬!眼看局面被玉蝉搅动,他立刻拉着玉蝉就要走,临走前对着凌姨娘撂下一句狠话:‘姨娘待大哥还真是好啊!愿意为了大哥牺牲自己亲儿子的性命。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才是姨娘的亲儿子呢!’”

书房里静了一瞬。

沈文渊和孙先生都听懂了这话里的诛心之意。

“这话……太毒了。”孙先生倒吸一口凉气,“偏偏还呼应了姑奶奶前几日可能点过的疑窦。苏氏只要不是真蠢到家,此刻再看凌姨娘对傅长安那毫无保留的维护,再看傅长安那理所当然的样子……”

“所以,苏氏当场就翻了脸!”沈钧钰接口,语气带着嘲弄,“直接斥责凌姨娘是个奴’,没资格在主子面前指手画脚!彻底否了她的妙计!傅九阙带着玉蝉,在苏氏开口放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凌姨娘那精心谋划的一石二鸟毒计,彻底砸在了她自己脚面上!”

“好!好!好!”沈文渊连说三个好字,但脸上的凝重却丝毫未减,“玉蝉应对得漂亮,傅九阙那小子补刀也够狠辣。眼下凌姨娘在苏氏面前算是失了势,至少短期内不敢再明目张胆动他们夫妻。这是好事。”

“但也是坏事。”孙先生一针见血地接道,“姑奶奶和姑爷这次是把凌姨娘得罪死了。她损兵折将,阴谋败露,在苏氏面前丢了脸,对姑爷和姑奶奶的恨意只怕会变本加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景泰侯府那潭水,被这么一搅,表面看似平静,底下怕是更污浊汹涌了。”

沈钧钰的拳头在袖中捏得死紧:“孙先生说得对。玉蝉虽然暂时解了围,但处境更险了。凌姨娘那种毒蛇,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那个傅长安,被玉蝉夫妇这么一闹,前程和名声都岌岌可危,这口恶气他也会记在玉蝉和傅九阙头上!景泰侯府,如今对他们而言,不啻于龙潭虎穴!”

沈文渊站起身,踱到窗边,看着外面彻底黑透的夜色,如同此刻景泰侯府的局势。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决断:“所以,钧钰,你封锁府门,做得对。傅家这滩浑水,我们沈家暂时不能沾,也沾不起。玉蝉她已嫁作傅家妇,我们明面上能做的有限。但暗地里,必须保证消息灵通,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孙先生,景泰侯府那边,尤其是玉蝉那个小院,还有傅九阙身边的人,加派我们的人手,务必盯紧!银子不是问题!我要知道他们每日吃了什么,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凌姨娘、傅长安、苏氏,乃至景泰侯本人,他们任何异常的举动,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侯爷放心,老朽立刻去办。”孙先生躬身应命。

“钧钰,”沈文渊看向儿子,“你亲自去一趟你母亲那里,把今日之事拣能说的告诉她。让她心里有个数。玉蝉是她的心头肉,别让她忧心太过。”

“是,父亲。”沈钧钰领命。

沉重的内书房门打开又关上,沈钧钰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母亲院子的回廊深处。

孙先生也匆匆离去安排人手。

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靖安侯沈文渊一人。

烛火跳跃,将他紧锁的眉头映照得忽明忽暗。他坐回书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旧玉佩,那是女儿玉蝉幼时把玩的物件。

封锁的府邸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却隔不断他心中翻腾的忧虑和怒火。

女儿暂时安全了,这很好。

但傅家那吃人的虎狼窝,她还能平安多久?那个心思叵测的凌姨娘,吃了这么大的亏,会如何反扑?傅九阙那小子心思深沉,对玉蝉又有几分真心?他能护得住玉蝉吗?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激烈碰撞。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玉佩,指节泛白。

“玉蝉……为父不会让你有事。”低沉的自语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傅家若真敢动我女儿一根头发……”

烛火猛地一跳,在他眼中投下两簇冰冷的寒芒。

……

靖安侯府大门紧闭的第三天,卯时一刻,沉重的门闩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隙。

负责采买的管事沈贵,带着两个挑着空筐的小厮,验过沈钧钰亲发的令牌,侧身挤出了那道狭窄的门缝。

大门在他们身后迅速合拢,落闩声沉闷依旧。

沈贵不敢耽搁,带着人直奔西市。

他牢记世子的严令,采买完毕必须立刻回府,路上不许与任何闲杂人等交谈。

米粮、菜蔬、肉蛋……一样样清点装筐。日头渐渐升高,街市上的人流也多了起来。各种议论声不可避免地钻进耳朵。

“……听说了吗?景泰侯府昨晚动静可不小!”

“哪能没听说?闹得沸沸扬扬的!好像动家法了?”

“啧啧,说是祠堂那边传出的动静,吓人得很!不知道是哪位爷倒了霉……”

沈贵心头猛地一跳,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他竖起耳朵,努力想从那嘈杂的人声中分辨出更多信息。

“还能是谁?庶出的那位呗!听说被侯爷亲自下令押进去的,板子打得那叫一个结实……”

“哎呦,那傅九爷?他不是才成亲没几天吗?新娘子还是靖安侯府的千金呢!这……”

“嘘!小声点!靖安侯府?嘿,听说他们府上这两天大门紧闭,怕不是也得了风声?还是觉得丢人现眼了?”

“谁知道呢!不过那傅九爷也是倒霉,摊上那么个偏心的爹,还有个恨不得他死的娘……”

庶出?傅九爷?家法?!

这几个词像冰冷的铁锥,狠狠凿进沈贵的脑子里!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脚瞬间冰凉!姑爷!是姑爷傅九阙!

沈贵再也顾不得世子的禁令,也顾不得那两个还在挑拣青菜的小厮,一把抓住旁边一个说得唾沫横飞的闲汉,声音都变了调:“这位大哥!你刚才说景泰侯府动家法?打的是傅九爷?”

那闲汉被他抓得一愣,看清他穿着体面不像普通百姓,倒也不敢怠慢,压低声音道:“可不就是那位九爷嘛!昨儿夜里的事!听说景泰侯发了雷霆之怒,亲自下令,把人押进祠堂,请了家法!那板子落下去的声音,隔老远都听得见!啧啧,下手是真狠啊。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后面的话,沈贵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姑爷被打家法了!被景泰侯亲自下令打的!玉蝉小姐!玉蝉小姐怎么办?她还在那虎狼窝里!

“快!快回去!”沈贵像被火燎了屁股,猛地松开那闲汉,冲着两个还在发懵的小厮嘶声吼道,“东西别管了!快!回府!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禀报世子爷!”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往回冲,那两个小厮也吓得丢了手里的菜筐,跌跌撞撞地跟上。

沈贵脸色惨白,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不敢去想祠堂里那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更不敢去想此刻他们沈家金尊玉贵的小姐,在景泰侯府里该是何等的孤立无援!

靖安侯府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在他模糊的泪眼中越来越近。

他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把消息送回去!姑爷出事了!小姐需要娘家人!

“开门!快开门啊!姑爷傅九阙被景泰侯下令押入祠堂,动家法了!出大事了——!”

沈贵那声嘶力竭的吼叫,突然炸响。

沈钧钰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仿佛瞬间冲上头顶。

他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你说什么?!”他一步跨到门边,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尖利破音,“傅九阙怎么了?家法?景泰侯动的手?!”

沈贵撞门冲进来的力道太大,整个人扑倒在地砖上,也顾不上疼,抬起一张涕泪横流的脸:“世子爷!千真万确!小的在西市采买,满街都在传!说……说景泰侯昨夜雷霆大怒,亲自下令把姑爷押进了祠堂!动的是重家法!板子声隔老远都听见了!下手狠极了!”

“王八蛋!”沈钧钰双目赤红,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门板上。

景泰侯!他竟然敢对沈家的女婿动家法!还是在玉蝉刚替傅九阙挡了凌姨娘毒计之后!这分明是故意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