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卢承庆依旧站在竹林的入口。
晚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老管家悄无声息的走过来,轻声在卢承庆的耳边说道:“五少爷,家里的几位供奉,按照老爷的吩咐,正在收拾东西...”
他把卢承庆带到竹林的一角。
站在这里,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几个穿着粗布短衣的人,正在卢赤松往日下棋的地方忙活着。
他们掏出绳子,正费力的在一个长条状的物件上捆着。
那物件被黑色的厚布严密覆盖,看不清里头是什么,但是从轮廓上也能猜得,里头装的分明是个人!
那几位供奉抬着尸体,小心翼翼的从竹林深处绕出来,沿着最僻静的小路向外快速移动。
卢承庆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应该是那位突厥来的客人!
他刚来的时候,卢承庆就知道他命不久矣了。
那浓浓的血腥味,闻得人直作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抵达长安的。
“那人的尸体上,藏着某种秘密吗?”
“为何父亲要偷偷把他的尸体运走?”
“他究竟是自己死的,还是被父亲下令弄死的?”
卢承庆的心头满是疑惑。
在老管家的带领下,他悄悄跟上那几位供奉。
眼瞅着他们,把尸体埋在竹林后方的一片草地上,用重新覆盖了草皮,尽量做到毫无异状,这才放心离开。
眼瞅的那些人走远了,卢承庆立刻跟老管家要来铁锹,打算亲自看一看,这句尸体究竟有什么异常之处,值得父亲如此的大费周折。
卢承庆自己一个人挖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碰到了那裹着后部的尸体。
他没有到让老管家跟他一起动手,老管家的岁数只比他爹小点,干完这点活,估计也就该寿终正寝了...
卢赤松屏住呼吸,费力的将尸体拖拽出来。
在解开厚布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血腥和腐烂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恶心的他连连后退胃里头一阵翻腾。
他强忍着恶心,提着灯笼凑近一看。
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还能称得上是一个完整的人吗?!
尸体的一侧,从肩胛骨一直到腰腹,大片大片的皮肉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撕扯下来,虽然还不至于露出森白的骨头,但暴露出来的血肉,已经变得焦黑卷曲,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过。
另一侧,手臂自肘关节以下不翼而飞,伤口处同样焦黑碳化。
像是被人硬生生将手臂撕扯下来,又用烙铁强行止血...
这根本就不是寻常刀剑能够造成的伤势,就是烈火焚身,也不可能把手脚都烧断了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卢承庆的声音有些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看着这些恐怖的伤势,即便是他自诩见多识广,也完全想不通,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武器,能够在一个人的身上造成如此可怕的伤害?
卢承庆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把老管家拉过来。
早年间,老管家也是战场上的好手,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才退居二线,老管家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幽幽的说道:“五少爷,老朽实在是看不出门道...”
“只知道,这人之所以能够坚持着来到长安,是被人灌了猛药,强行给他吊住命。”
“否则的话,他就算不死,也无法动弹...”
“除了你都看不出来...这人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卢承庆满脑袋问号。
他心中隐隐有些恐惧。
如果真跟柳叶撕破了脸,柳叶会不会用这种武器来对付自己呢?
...
同一片夜色下,皇宫紫宸殿里,依旧灯火通明。
李世民独自坐在龙案前,白天那份让他狂喜的西征军军报,再次被他摊开在桌子上。
他的兴奋劲儿已经退去,这位靠着军功起家的皇帝,开始细细的研究君宝上的一些细节之处。
“两万人,仅仅用了两天,焉耆城就破了...”
李世民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子上敲动着,眉头越皱越紧。
作为马上皇帝,他很了解攻城战是何等的艰难。
不夸张的说,除非城里有人里应外合,否则的话,太强悍的军队,也只能靠着人命一点一点的往上填。
理应外合是根本不切实际的,即便西征军先一步派出探子,但中原人跟西域人的长相毕竟不同,西域人又怎么可能放心让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人,靠近他们的要塞呢?
况且,焉耆作为西域重镇,城墙坚固,守军也少不了。
而且周围的势力,随时都有支援的可能性!
区区两万拼凑起来的草台班子,能够在西域光明正大的两天破城?
这不合理,完全不合乎常理!
他翻开地图,手指在焉耆的位置上重重一点。
“要是朕领着两万人去攻城,正面强攻根本就不现实,兵源不足,无论是云梯还是冲车这样的攻城器具,都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而守城的一方堪称一代劳,西征军一定会伤亡惨重!”
他推演了好多种办法,就连挖地道这种离谱的想法都推演了一次。
李世民摇摇头,他不信柳叶和老帅们会用这种愚蠢的办法,而且军报上的伤亡数字也明显不对。
只死了不到两千人而已,三千人受伤,就这么点儿战损,夸张到离谱。
而且,西征军也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性,他们又不是朝廷派出去的,自然不必对朝廷负责。
整整一个时辰,李世民无论用哪一种熟制的战术来推演,都无法得到两天拿下一座西域大城的结果!
“这不可能呀...”
李世民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的在焉耆的位置上画着圈子。
一身素衣的长孙皇后,不知何时端着一碗热汤来到李世民的身边。
看着丈夫焦灼困惑的样子,他轻轻放下汤碗。
“陛下还在琢磨西域的战争?”
李世民叹了口气。
“观音婢,你过来看看,这一仗打的,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诡异的劲头!”
“除非,焉耆城的守军全都是泥捏的,可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