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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首禅师看了柳叶一眼,眼神里透着一丝了然和无奈。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法会者,本为弘法利生,凝聚信众向善之心。”

“如今……排场越来越大,耗费越来越巨,争奇斗艳,竞相攀比。”

“僧众们的心思,多少也放在了这面子功夫上。”

“老衲看着,心中常感不安。”

他摇摇头,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

“佛门本应是清静之地,是修心养性之所,如今这般喧嚣浮躁,长此以往,戒律何以持?本心何以守?”

“怕只怕,佛法真髓未彰,世俗浮华之气却已浸染骨髓。”

柳叶静静地听着。

这老和尚的忧虑,他能理解几分。

但他看问题的角度,向来更直接,也更“实用主义”。

“我觉得吧,你可能把‘清静’和‘入世’想得太对立了。”

智首禅师目光转向他,带着探询。

“哦?驸马爷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

柳叶摆摆手。

“我就打个比方,你看一棵树,它长在深山老林里,没人知道,没人打扰,够清静了吧?”

“可它自己长得再好,除了给山里的鸟兽歇个脚,还能有啥用?”

“它的果子再好,烂在泥里也白搭,可它要是长在路边,甚至被人移栽到果园里,来往的人能看到它的绿荫,能摘到它的果子,它虽然免不了沾点尘土、受点风吹日晒。”

“甚至可能被人修剪枝叶,但它实实在在给人带来了好处,它的价值就大了。”

智首禅师若有所思。

柳叶继续说:“佛门也一样啊,光是关起门来念经打坐,自己修得再好,也就是自己得个清净。”

“可天下那么多百姓,他们不懂什么高深佛法,他们求的是个心安,求的是个盼头。”

夹道里一片安静,只有竹叶的沙沙声。

智首禅师久久没有说话,他微闭着双目,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袖口的一角,似乎在细细咀嚼柳叶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

过了好一会儿,智首禅师才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忧虑,反而多了一丝明悟和坦然。

他看向柳叶,目光复杂,有欣赏,也有一种看待“异数”的奇特包容。

“阿弥陀佛……”

他长长地宣了声佛号,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

“驸马爷此言,虽非佛门正理,却也如醍醐灌顶,别开生面,老衲受教了。”

他坦承自己之前的看法或许过于偏狭。

“在喧嚣中持戒,在入世中修心,谈何容易,但确是一条值得思量的路。”

两人就这么坐在阴凉的墙角下,远离了前方法会的喧嚣鼎沸,聊了起来。

从佛门现状聊到长安百态,智首禅师的话语依旧平和,但少了那份刻板的拘谨,多了些世俗的烟火气和看透世情的豁达。

柳叶发现,这老和尚其实一点都不迂腐,甚至有点老顽童的狡黠。

聊着聊着,柳叶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智首禅师放在身侧的旧布袋。

那布袋口没扎紧,露出一个粗陶罐子的一角。

更关键的是,柳叶那灵敏的鼻子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冰镇酸梅汤的清甜酸爽味儿!

柳叶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这老和尚!

刚才还说自己快被晒晕了,敢情是跑这儿来偷喝冰镇饮料享受来了!

智首禅师似乎察觉到了柳叶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露馅的陶罐,老脸微微有点不自然,但随即又坦然地笑了笑,甚至带着点顽皮地伸手把布袋口拢了拢。

这无声的交流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轻松融洽。

柳叶觉得这老和尚越来越有意思了,完全颠覆了他对所谓持律大师的古板印象。

他看看天色,估摸着法会快进入下一个环节了,再不回去褚彦甫该着急了。

“禅师,这地方虽好,柳某到底也该给佛门几分面子,该去露个脸了。”

柳叶笑着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

智首禅师也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笑道:“驸马爷自便,老衲……也再偷得片刻清闲。”

...

水陆法会的盛大落幕,像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在长安城久久不散。

满城光头似乎又多了一些,空气里檀香味儿更浓了。

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高僧们,得了长安信众的香火,如同得了雨水的种子,纷纷在长安内外寻找落脚点,或挂单大寺,或寻访同道,摩拳擦掌地想要将自家法门在长安城发扬光大。

柳叶结束了与智首禅师那番墙根下的清谈,倒是对这老和尚的印象又刷新了一层。

这哪里是什么古板的持律大师,分明是个有点“老狐狸”潜质的有趣老头。

智首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是觉得如今佛门山头林立,各念各的经,力量分散,若能有一个强有力的核心,整合资源,统一号令,或许能发挥更大的力量。

这想法挺大,也挺颠覆。

几天后,玄奘奉长孙皇后之命入宫讲经。

皇后娘娘对这位万里取经归来的高僧很是礼遇,问了许多关于天竺风土,佛法精义的问题。

顺带着,也希望玄奘给几个小皇子念经祈福。

玄奘一一作答,沉稳平和。

讲经完毕,刚走出气势恢宏的宫门,还没走下那长长的台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玄奘法师!可算等着你了!”

玄奘抬眼一看,正是褚彦甫。

他穿着一身清爽的细麻夏衫,小跑着迎上来,额头上带着点薄汗,显然等了有一会儿了。

“褚施主?”

玄奘有些意外,合十行礼。

“怎敢劳你在此等候?”

“哎哟,法师你可别折煞我。”

褚彦甫连忙摆手,笑容可掬。

“是东家让我来的,东家说,法师你刚从宫里讲完经出来,想必也累了,不过呢,有处地方,他觉着你一定想去看看,就让我在这儿候着你,请你移步一观。”

“哦?不知驸马爷所指何处?”

玄奘好奇问道。

“自然是大慈恩寺!”

玄奘面露惊喜之色,道:“有劳褚施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