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尚未完全驱散薄雾,莫府内已开始了新一日的井然有序。子璐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轻声吩咐贴身侍女,去请管家前来。待老管家匆匆赶到,她便递过一张早已写好的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列满了名贵滋补的药材:年份十足的老山参、上等的鹿茸片、精挑的北黄芪、肥厚的制黄精、赤色饱满的灵芝……林林总总,几乎囊括了所有能想到的固本培元、补气养血的珍品。
“把这些都整理好,一并送到二少奶奶院里去。”子璐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留着平日调理身子用。”
管家接过清单,虽心下诧异于这巨大的分量和突如其来的赏赐,但深知夫人行事自有道理,便恭敬应下,立刻着手去办。
于是,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小桂所在的院落便热闹起来。小厮们抬着一口又一口沉甸甸的樟木箱子进进出出,几乎堆满了小厅的一角。浓郁而复杂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小桂正在屋内整理医案,被外面的动静惊动,走出来便看到这“壮观”的景象,不由得愣住了。她看着那些打开箱盖后露出的珍贵药材,每一味都价值不菲,且明显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上品。她心中纳闷不已,转向管家询问道:“这是……?”
管家忙笑着解释:“二少奶奶,这是夫人一早吩咐下来,特意送给您的。说是给您平日补养身体所用。”
“送给我的?”小桂更是疑惑,下意识地以为婆婆是需要她帮忙加工这些药材,“母亲可是需要我配制些滋补药丸?您回禀母亲,我这几日便得空,尽快配好给她送去。”
管家却只是保持着恭敬的笑容:“夫人并未如此吩咐,只说是赠与二少奶奶您的。老奴的任务就是将东西送到。夫人还特意嘱咐,让您务必自己用,不必惦念她那边。”
送走了管家,小桂看着满屋的药材,心中仍是疑团重重。婆婆子璐待她极好,但突然送来如此数量庞大、种类繁多的补药,实在有些反常。她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婆婆需要她帮忙制作成药,或许是忘了说明?她心下稍安,便将药材仔细清点后收好,打算晚上见到婆婆时再问个清楚。
到了晚膳时分,一家人再次齐聚花厅。小桂特意留意着婆婆,寻了个机会,凑到子璐身前,先行了礼,然后才轻声问道:“母亲,您今日送去的那些药材,品质极佳。不知您打算何时启用?儿媳近几日便抽空,尽快为您配制成丸剂或膏方,方便您服用。”
子璐正端着茶盏,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放下茶盏,疑惑地看向小桂,继而恍然大悟。她拉起小桂的手,轻轻拍了拍,眼中流露出清晰的慈爱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傻孩子,那些药材,不是给我用的。是母亲送给你,让你自己用的。”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小桂略显惊讶的眼睛:“你为了我们这个家,为了医馆,为了孩子们,辛苦付出太多了。母亲看你近来气色不如从前,身子似乎也有些虚耗,实在放心不下。这些都是固本培元的好东西,你自个儿配了,按时调养,好好补一补身子。千万别舍不得用,我那里库房还多着呢,不必惦念我。”
“给……给我的?”小桂彻底愣住了,抬头迎上婆婆的目光。那目光中没有丝毫的试探或别的意图,只有纯粹的关爱、怜惜与一种……了然的温情。她的心猛地一跳。
子璐看着她惊讶的模样,笑容越发温和,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格外清晰:“好孩子,放宽心,收下吧。你的事……母亲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这句话如同一声轻轻的惊雷,在小桂耳边炸开。她瞬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婆婆。巨大的震惊和困惑席卷了她——婆婆是如何得知那个她与莫珺严守的秘密的?难道是夫君最终不忍隐瞒,告诉了母亲?不,不应该啊!他们早已郑重约定,此事绝不告知父母兄姊,就是怕长辈们为此担忧挂怀。莫珺向来重诺,绝不会轻易违背。
可是……婆婆的眼神如此肯定,语气如此自然,仿佛那本就不是一个需要隐瞒的秘密。小桂心念电转,百思不得其解,但婆婆话语和眼神中传递过来的毫无保留的关爱与接纳,却像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她心头的疑虑与不安,只剩下滚烫的感动。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最朴素却最真挚的三个字:“谢母亲!”声音微微发颤,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觉得心头被熨烫得温暖而酸胀。
晚膳后,回到自己与莫珺的院落,小桂迫不及待地将白日里发生的事以及婆婆那番意味深长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丈夫。
莫珺听完,亦是面露诧异,眉头微蹙:“母亲当真如此说?她竟知道了?”他沉吟片刻,随即神色便舒缓开来,伸手将小桂轻轻揽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不过,无论母亲是如何知晓的,我们都非常确信,她深爱着我们。她这样做,定是在用她的方式保护我们,关爱我们。你虽是儿媳,可母亲待你,真心实意,视如己出,甚至有时我觉得,她疼爱你更胜于我。我自然是绝不会违背诺言,主动将此事告知母亲的。”
他轻轻抚摸着小桂的后背,继续分析道:“或许……母亲是通过她的空间之力感知到的?你别忘了,母亲亦非寻常人,她来自异世,身负奇能。你们二人身上,无论发生何等玄妙不可思议之事,或许都是正常的。她既能知晓,必有她的途径,我们不必深究,只需明白她的爱重之心便好。”
小桂依偎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理智的分析,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她不禁失笑,带着几分释然与感慨:“是啊!我怎么一时糊涂忘了这茬。母亲也是穿越之人,自然拥有各种神奇的本领。夫君,对不住,我起初竟还以为是你说与了母亲知晓。”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莹润的光泽,充满了感激与幸福:“母亲待我,真是无可挑剔。在这个家里,我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浓浓的暖意。每一个人都真诚地关照我,接纳我,从未因我的来历或有任何不同而对我有半分歧视或疏远。这就是家的温暖吧?夫君,有你在身边,有母亲、父亲这般明理慈爱的长辈,有我们可爱的暖暖和优优,还有宽厚的大哥、温柔的星儿姐姐、爽朗的莫琳姐姐……我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你们,能与你们成为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莫珶低下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发顶,指尖缠绕着她如墨的青丝,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小桂,你能这般想,我心中真是无比欣慰。我们本就是一家人,骨肉相连,休戚与共,任谁都无法分开。我们一起用心经营呵护我们的小家,也深深地融入了莫家这个大家庭。能与你相遇相守,我又何尝不认为是莫大的幸运?是你给了我毫无保留的支持与鼓励,给了我世间最温暖的包容与理解。小桂,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慢慢变老,一起看尽世间风景,直到白发苍苍,齿摇发落,也绝不分离。”
小桂将脸颊深深埋入丈夫的胸膛,感受着那份坚实可靠的温暖,前世孤寂冰冷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与今世的圆满幸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前世……我如同一缕无依的孤魂,从未尝过父母之爱为何物,未曾体会过男女情爱的悸动温暖,不知兄弟姊妹的手足情深是何等滋味,更不敢奢望拥有自己的骨血,享受为人母的喜悦……而这一世,这些我曾缺失、曾渴望的一切,我都真真切切地得到了,深深地体会到了。我懂得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快乐,什么是慈悲,什么是生命的价值与归属……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一切……此生,我已圆满,再无遗憾,唯有无尽的感恩。”
窗外,月华如水,静静流淌,温柔地笼罩着这对相拥的璧人,也笼罩着整个安宁祥和的莫府。世间幸福莫过于此,爱与温暖,足以消弭所有曾经的苦难,照亮未来的每一步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