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自己谋划了这么多年的算计，即将到了瓜熟蒂落的那天。
满头白发，面孔却俊朗如青年的天机阁阁主自然很是开心。
大笑了好一会儿，他这才缓下心中激动，想了想，抬手唤道：“李灵。”
“师傅，徒儿在~您有何吩咐？”
手持一根捣药杵，李灵动若脱兔，哒哒哒从茅屋内跑了过来。
天机阁阁主转头看到这一幕，不禁心下微叹：
“不愧是天生道体，赤子之心，三十五载岁月过去，却不能在其「心镜」上留下一丝痕迹……”
这种澄明率真，令他很有些羡慕。
正如之前所说……
真人者，禀自然之性，全本真之我也！
其心澄明，如镜照物而不留痕，其行率真，循本志而动不违性。
说的，便是李灵这般。
即天生真人也！
这种人若修仙，只需按部就班炼化灵力，起步便是金丹真人。
甚至，成就洞冥真君也并非难事。
只因李灵这种人，先天亲近大道，观天地规则如掌中观纹，清晰可见。
如此，掌握规则成就真君，当然不难！
对于三千世界内挣扎求活的芸芸众生们来说，这自然是不公平的，也是令人羡慕的。
但天机阁阁主羡慕的却不是这些。
他活的太久了……
久远到，他连自己今年到底多少岁，都已经记不清。
是十万岁，二十万？
还是一劫纪，十劫纪？
一劫纪，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如此漫长的岁月，已经足够幽雨界这般的小世界，数番生灭！
而天机阁阁主经历如此漫长的时光磋磨，心镜早已模糊不清，满是尘埃。
所以，哪怕他的寿元无穷无尽，但精神却早已腐朽，满是破败沉腐的味道！
若再不能利用白昭脱困……
他就真的要扛不住岁月，身死道消了！
……
“师…师傅？”
李灵小手攥着药杵蜷在胸前，试探性的轻声呼唤。
师傅的眼神很怪，还一直看着她。
李灵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怕！
“嗯？”
天机阁阁主如梦方醒，见状当即敛下思绪，也不说旁的，只直言问道：
“李灵，师傅问你，若有朝一日碰到那白昭，为师要你亲手了结他，你可能做到？”
“啊？额……可以的！”
李灵先是一愣，旋即立刻给予肯定答复。
这么多年来，这样的问题已经出现在师徒二人之间很多次了。
李灵自然懂该如何回答。
但说心里话，李灵对这个叫白昭的男人并没有什么恶感。
当然，也谈不上好感。
于李灵而言，白昭不过是一名路人。
和灵均师兄或者那些锦鲤，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师傅说他是天机阁的敌人那就是好咯。
反正她又出不去这小岛，基本不可能碰到这人，师傅开心就好。
这么多年来，李灵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这次……
不一样了！
“很好~”
天机阁阁主满意颔首，随即反手顺势要求道：
“既如此，那你便发道誓吧~若违背誓言，身死魂灭，永不入轮回！”
“师傅？！”
李灵抬头诧异惊呼，捣药杵都被吓的滚落在地……
这誓言可以说很有些毒了，而且道誓一出，天道铭记，不可能反悔！
李灵不明白，师傅怎么突然……
“怎么？你不愿？还是说你这么多年一直在糊弄为师？”
“没…没有，可是师傅……”
“没有可是！”
天机阁阁主的眼神很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
“这誓言，你发，还是不发！”
李灵被他收养的这三十多年里，从未见过这种眼神。
迫于压力，她无奈只得照做。
“好吧……师傅您别生气~”
“我，李灵今日立道誓，日后若见白昭，定手…手刃仇敌，但违此誓，甘愿身死魂灭，永不入轮回……”
轰隆！
话音刚落，头顶一声惊雷便已炸响。
这代表着……道誓已成！
“嗯~”
天机阁阁主这才满意颔首。
接着，他再不复平日里如师如父般的温柔与宽厚。
眼见李灵发下道誓后有些怔愣若失，他半句温言软语也无，只背身离去冷淡道：
“为师接下来要闭关一段时间，你守好岛上，莫要让不相干的人上岛……”
“是！”
李灵低头应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却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晶莹……
待师傅走入阵法后，她抚着钝疼不停的胸口，眼神茫然，低声自语。
“我这是怎么了？”
“为何会突然觉得，他…是很重要的人，不能伤害他？”
“还有……”
“什么叫替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好好活着……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
这些问题，此时自然没人能够回答她。
至少，在东海上飘着的姜洪武不能！
“呕……”
这位被白昭随手一步闲棋忽悠到海上已经数月的大乾二皇子，吃鱼快要吃吐了！
“白昭，你个狗！你坑死你爹了！”
吐过之后，姜洪武无力仰躺在一块木板上，指天大声骂娘。
当然，白昭被骂的也不冤。
之前在定南关，姜洪武带着五百亲兵假借中毒脱身。
后来他带着白昭的介绍信找到了涂山红袖，并在这位南昭皇后的支持下，从南海带船队出发，顺流直上。
绕着大陆板块，姜洪武他们一路与鲨鱼共舞，同汪洋搏斗……
只为绕到北漠草原大后方！
这一路上，吃的苦头那是不计其数。
但很可惜……
大乾的局势变化太快了。
早在半月之前，白昭就突然发信称，他们可以回来了……
“不是哥们，玩呢？！操你……”
当时，姜洪武整整骂了白昭一夜。
然后……
然后他就碰到了大浪，和部下失散，华丽丽的迷失在了东海上……
“雪羽，你说，老子该不该骂你主人！”
姜洪武骂了会儿，还是不解气，只能让眼前唯一的活物评理。
只见木板的另一头，一只半人多高的神俊巨鹰听到这话，理都没理，只自顾自的低头用喙梳理羽毛。
它是白昭的那只海东青。
雪羽通人性，能大概听懂姜洪武的话，但它并不想搭理这憨憨。
鸟鸟飞了半天，很累，不想说话。
姜洪武等了会儿，却见雪羽竟直接把脑袋埋进了翅膀下开始假寐，不由哼哼道：
“不理我？”
“雪羽，你跟你主人一样混蛋，一样不靠谱！你不是海东青吗？飞在天上还能迷路？”
“等着吧……”
“这次我若能回京，一定要找这混蛋打一架，还要让他赔我……额，把他妹子赔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