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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轻风君不醉 > 第318章 舍情取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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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苏府内院卧房之中,烛火如豆,摇曳不定,将满室光影晕染得昏昏沉沉,平添几分寂寥。詹氏端坐于榻边圆凳之上,目光紧锁榻上女子,眉头拧成了死结,眼底的焦灼如潮水般翻涌,几乎要溢出来。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拂过女儿额前散乱的鬓发,待触及那微凉的肌肤时,心尖猛地一沉,又往下坠了几分。

“你先前不是说不会有事吗?” 詹氏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那份压抑的急切,她猛地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芷晴,语气里满是不解与惶急,“可如今已过五日,霜儿为何依旧昏迷不醒?”

芷晴闻言,心头一紧,连忙上前一步,屈膝福身,动作间带着几分慌乱,声音也微微发颤:“回夫人,小姐乘坐的车厢,奴婢早已提前铺了厚厚的软垫,车壁之上还挂了兔毛帘幕,便是怕颠簸伤了小姐。那日车马相撞之时,奴婢就在旁紧紧跟着,虽瞧着场面凶险,可奴婢敢以性命担保,小姐绝无半分磕碰。况且奴婢自小便在马背上长大,父母皆是马场放马之人,对于驭马还是十分有把握的,断断不会出半分差错。”

詹氏望着芷晴那一脸笃定的模样,心中翻腾的焦躁稍稍平复了些许。她素来知晓芷晴照顾女儿一向尽心尽责,此事断断怪不到她头上。那难道是孙大夫开的安神药份量过重,才让霜儿迟迟不醒?

念及此处,詹氏的心又骤然揪紧。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回苏傲霜毫无血色的脸上,声音放柔了些:“罢了,此事并非你的过错。你起来吧,只是小姐受伤这事,绝不可向外透露半字,否则……”

话未说完,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打断了她的话语。二人齐齐转头望去,只见苏南风掀帘而入,他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凛冽寒气,脸色也透着几分凝重,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詹氏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期盼:“老爷,你可算回来了,那李青安那边,何时前来下聘?”

苏南风并未先回答,而是径直走到榻边,俯身仔细打量了女儿片刻,才缓缓直起身,沉声道:“他只说,若霜儿一月之后仍昏迷不醒,便会前来下聘。李青安那性子,当真是迂腐呆板得很。今日他还特意将我引去顺天府,执意要领那日冲撞之罚,习松大人无奈,只得判了他鞭笞二十,也不知他那单薄身板,能不能受得住这刑罚。只是眼下,我更忧心的是霜儿的身子,这都五日了,她依旧毫无醒转之意,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詹氏见夫君面色沉凝,眉间锁着忧色,上前温言宽慰道:“老爷难道还信不过孙大夫的医术?先前他便说过,须得等霜儿颅内包块消了,方能醒转。这几日妾身日日查看,瞧着那包块倒比往日小了许多,想来用不了多久,霜儿便能睁眼醒转了。”

苏南风闻言,眉头稍展却仍有愁绪,缓声道:“但愿如你所言。她若能醒,自然是最好 —— 我瞧着那李青安,实在是呆板迂腐得紧,若霜儿醒了,先前定下的冲喜之事,便做不得数了。依我看,周总兵家的公子倒不错,便是那日救下霜儿的周润堂,如今任委署骁骑校,生得周正挺拔,又有侠义心肠,言行举止也十分懂礼。周达歌这几年因剿匪有功,擢升得极快,他的儿子,往后断不愁官路不通。”

詹氏颔首附和,语气却添了几分谨慎:“老爷考虑得甚是周全,只是霜儿如今情形尚显复杂,孙大夫也说她伤得颇重,便是醒了,也不知身子会是何情形。不如待霜儿醒来,身子全然无碍之后,再议此事不迟。”

苏南风听罢,终是叹了口气:“也罢,如今说这些也是无用。你吩咐下人们,好生伺候着霜儿,万不可出半分差错。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先去书房了。” 说罢,他整了整衣袍,抬腿便向外走去。一时之间,屋内只剩詹氏与侍婢金莲、芷晴三人。

未过许久,孙大夫便又前来。他尚未落座,詹氏已急切开口:“孙大夫,霜儿此番当真无大碍?”

孙大夫从容点头,低声道:“夫人只管放心,小姐身子无碍。她头上确有一包块,却不在后脑之处 —— 实不相瞒,小姐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只是后来老夫怕小姐躺不住,被老爷瞧出破绽,这才在药中加了些安神药,夫人放心,此药温和,绝不伤身。若夫人想让小姐此刻醒转,老夫只需扎上两针,便能让她睁眼。”

詹氏闻听此言,悬着的心终是落下,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无事便好,那就有劳孙大夫施针吧。” 她转头又对芷晴吩咐道:“你去将外面伺候的人都遣远些,切不可让旁人瞧出霜儿已然转醒的事。”

芷晴连忙应声,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时,屋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消散在庭院深处。

房门紧闭,孙大夫取出银针,凝神屏息施针,不过片刻功夫,榻上的苏傲霜眼睫轻颤,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嗓音尚带着几分初醒的沙哑,却难掩急切:“母亲,快些拿饭食来,女儿饿得紧。”

詹氏见女儿睁眼说话,心中大喜,连忙上前攥住她的手,掌心的暖意瞬间传递过去,语气满是疼惜:“霜儿莫急,小厨房早把吃食温着呢,我这就叫人去取。只是你已有好几日未曾进食,肠胃虚弱得很,切不可一次吃太多,先饮些稀粥垫垫肚子,待明日身子缓过来,再好生用饭不迟。”

苏傲霜依言点头,撑着榻沿慢慢坐起身子,动作间虽仍有几分无力,却已显精神。

孙大夫此时正收起银针,见她坐起,温声叮嘱道:“小姐身子底子康健,这几日昏睡只喝汤药气血略有些不足,往后不可每日卧床不起,需得时时起身在屋内走动,活动活动筋骨,方能让气血顺畅,身子也能更快复原。”

苏傲霜望着孙大夫温声道:“多谢孙大夫为霜儿隐瞒父亲,往后父亲那边,还需孙大夫谨言慎行才好。”

孙大夫闻言躬身应道:“小姐放心,夫人早已交待过,老夫自会守口如瓶,绝不让老爷瞧出半分破绽。如今小姐既已无事,老夫便不多叨扰,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拿起案上的药箱,脚步轻捷地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轻轻带上。

孙大夫刚走,苏傲霜便急切问道:“母亲,那李青安,可已同意娶我了?”

詹氏在榻边坐下,缓缓点头:“他前日已同你父亲说定,若你一月后仍昏迷不醒,便上门提亲下聘。”

此时芷晴已端来温好的粳米粥,苏傲霜倚着软枕,接过白瓷碗大口喝了起来。一碗粥下肚,她才长舒一口气,慵懒的侧躺在床榻上,眼中闪过几分讥诮,冷笑道:“我就说李青安那种呆子最是好糊弄,不过一场‘重病’,便让他改了心思。也就陈季风太听他嫡母的话,事事束手束脚,不然这世上,我还真不信有我拿不下的男子。”

苏傲霜将锦被朝身上拢了拢,指尖轻轻攥着被角,眉宇间带几分慵懒,问道:“这几日父亲应未起疑吧?”

詹氏颔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应是未起疑。孙大夫在府中多年,他的话,你父亲向来十分相信。前几日你父亲休沐在家,日日都来探你,我和孙大夫怕你藏不住露了陷,才在你汤药里加了些安神药,就是怕被他瞧出破绽。”

她顿了顿,端起桌边温着的参茶抿了口,眼底浮出几分释然:“好在天遂人愿,你父亲借着你‘病重’为由,寻了李青安,逼着他应下了这门婚事。见他松了口,我这颗悬了许久的心,才算彻底松下。如今年假已过,你父亲便要上朝理政,往后你便不用再喝那安神药,只需在他晚间来探望时,装装样子便好。”

苏傲霜带着几分疑惑问道:“先前不是说,李青安对那陈维芳情根深重,非她不娶吗?怎么,不过几日流言一出,他便转了心思,不再等陈维芳了?”

詹氏撇嘴嗤笑,语调里满是轻慢:“这世间哪来什么情根深种?李青安念圣贤书二十余载,对女子名节素来看得比性命还重。如今陈维芳声名狼藉,街头巷尾皆传她遭匪人轻薄,他若执意与她成亲,便是自毁前程。”

她抚了抚腕上的翡翠玉镯,语气里满是不屑:“他寒窗苦读二十余载,不就是为谋个一官半职,好光宗耀祖?陈维芳如今便是块烫手的山芋。他便是再傻,也不会捧着这烫手山芋。”

苏傲霜在旁听得连连颔首,眼底得意之色几乎要溢出来,指尖轻轻绞着帕子道:“母亲所言极是。他既重名节,又渴慕前程,自然该选我才是。只是那陈家…… 若日后知晓这流言是咱们散出去的,会不会寻上门来滋事?”

詹氏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厉色一闪而过:“滋事?陈家如今自身难保,陈维芳名声已毁,便是闹到官府去,也无人会信她片言只语。何况流言如无根之萍,最是难寻源头,她们又有何凭证,能指证是咱们散播的?”

苏傲霜点头道:“母亲说的是。”

詹氏执起茶箸拨了拨茶盏中浮叶,语气悠悠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字字透着算计:“今日你父归府时提及,说瞧上周总兵家的郎君 —— 便是那日救你于危难的红衣少年郎。周总兵虽手握兵权,在朝中风头无两,可那权势终究是周润堂父亲的根基,非他自身挣来的功劳。那周家郎君纵算年少有几分英气,但若与李青安相较,不过是萤火比皓月,云泥之别罢了。”

她放下茶箸,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目光望向窗外庭院,带着几分志在必得:“朝中丞相之位,已空悬多年。自先帝在位时,便未寻得合心意的人选,这位置便一直虚席以待。”

稍顿,她语气添了几分清明:“如今文臣之中,李青安与裴文远二人最负盛名,论资历、论声望,皆是满朝翘楚,若论擢升丞相,此二人当属首选。至于甘松涛入内阁一事,不过是陛下念及昔年甘府在潜邸时曾效犬马之劳,特予的恩荣罢了,论及竞争力,远不及李、裴二人。”

说到此处,詹氏转头看向苏傲霜,语气加重了几分,满是诱惑:“那丞相之位,可是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届时你若能成为丞相夫人,朝中文武百官哪个不得躬身来巴结?便是手握兵权的周总兵见了你,也得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半句不敢怠慢。这等参天高枝,才配衬咱们苏家,才是该拼尽全力去攀附的!”

苏傲霜听得这话,当即嘟起樱唇,眉梢眼角漫开几分轻慢,语气里裹着少女的娇憨与不服:“母亲也把李青安看得太过金贵了!他不过是比旁人多啃了几本圣贤书,腹中多些酸腐笔墨,算哪门子真高枝?咱们苏家难道还及不上他不成?”

她微微扬着下颌,语气满是对自家境况的笃定:“父亲在朝中官阶本就不低,祖母娘家全族更是仰仗父亲照拂。这些年家族生意越发兴旺,单是每年各处递来的孝敬,便堆得满箱满柜,哪里数得清?可李青安呢?他不过是个靠俸禄过活的文官,一年到头能得几两银子?听闻,他如今住的宅院,还是向人租来的呢。”

詹氏闻她这番浅见,先是缓缓摇首,眸底掠过一抹无奈,轻声道:“你这孩子,终究是看得短浅了。苏家眼下这番富贵,瞧着如烈火烹油般热闹,可根基究竟在何处?你父亲官阶虽高,终究是外放转任入京,京中并无强援可依;你祖父一脉本就人丁单薄,传到你父亲这辈,仅得二子,偏那苏南易又素来与咱们二房关系疏淡;至于你祖母娘家的产业,更是全仗你父亲的官声庇佑。若他日朝堂风向陡变,这层庇佑一旦消散,那些产业又能撑得几日?”

她幽幽叹出一口气,接着道:“至于那点孝敬银子,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李青安的俸禄确实微薄,可他一旦坐上丞相之位,手中握的权柄,是能左右官员升降、定夺家族兴衰的力量!到那时,便是金山银山,也得看他脸色行事。苏家眼下这点家底,在他未来的权势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如何敢说‘相较’二字?”

话音落时,詹氏目光紧紧锁住苏傲霜,声线又软了几分,满是循循善诱的意味:“娘并非要你看轻苏家,只是要你明白,拉拢李青安,不是贪他那点俸禄,是为了给苏家挣一个长远靠山,让咱们苏家的富贵能代代传下去 —— 这才是真正的长久之计啊。”

苏傲霜低垂着头,凝眉沉吟片刻,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她淡淡道:“母亲既言他有丞相之才,日后能为苏家撑起一片天,那女儿便依母亲的意思便是了。”

话音方落,她似又想起一桩要紧事,抬眸看向詹氏时,眼底多了几分顾虑:“只是祖母那边,还需母亲提前去通个气才好,免得日后生出旁的枝节。”

詹氏闻言,指尖轻抚着茶盏边缘,含笑道:“这等小事,哪里用得你特意叮嘱?你且放宽心,你祖母素来属意李青安,若真有什么事,她自会为你周全遮掩。”

母女二人又就着往后的琐事低语了许久,待詹氏将一应细节都叮嘱妥当,见苏傲霜面上已无半分忧色,这才放下心来,提着裙摆缓缓离去。

苏傲霜越发笃定,既然心悦之人终是求而不得,倒不如攥紧这能安身立命的锦绣前程。手中若有权柄傍身,来日总有一日,叫陈季风俯首低眉,屈膝来求!

念头转至此处,她眼底最后一点温软尽数褪去,只剩寒潭般的淡漠。薄唇轻启,字字落得掷地有声:“你既不屑我一片倾心,那便作罢。从今往后,我苏傲霜,心向青云登高处,不坠情海溺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