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
祖龙断天舟，驶入海中海一片浮空岛屿之中。
大大小小的浮空岛，在海中海上空星罗棋布。
鳞次栉比的岛屿，让人啧啧称奇。
祖龙遁天舟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了几分。
时不时就要绕过，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浮空岛。
岛上的鸟语花香，让紧张的气氛到了一些缓解。
18个皓月神族美女，簇拥着养龙圣母站在船舷上。
叽叽喳喳的，品头论足着海中海上的美景。
十八小师妹身形纤巧，踮着脚尖将身子探向前方，玉指朝远处天际一点，清脆的声音里满是雀跃。
“大师姐你快看！前面就到海中海啦！”
众人闻声，纷纷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起初只瞧见天际线处凝着一团朦胧的光影，随着段天舟往前疾飞，那团光影渐渐清晰。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一座足以遮天蔽日的浮空岛屿便撞入眼帘，且还在不断放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压到头顶来。
这座浮空岛的规模堪称“第二大陆”。
褐色的陆地在云层间舒展，边缘处一圈绵延起伏的矮山如翡翠腰带般环绕，山脚下水汽氤氲。
竟是托着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碧蓝海域。
有修士忍不住祭出测界罗盘，指针转得飞快，最后停在一个惊人的数字上。
单是这片海域，竟足足有7800多万公里宽，比地球上最大的欧亚大陆还要宽广。
也不知道这一片海洋到底有多深。
浪涛拍击山岩的轰鸣，隔着几千里都能听得真切。
遁天舟周身泛起金色灵光，速度骤然攀升，载着众人从海中海的上空疾驰而过。
往下望去，能看见海中巨鲸跃出水面。
喷出的水柱如白色高塔直刺云霄，岛屿深处还隐有灵禽的啼鸣传来，引得众人纷纷探头，眼中满是惊叹。
烛九阴束手立于遁天舟船头，样子无悲无喜，好像有心事。
玄色衣袂在高空罡风中猎猎作响。
墨发如瀑般垂落肩头，唯有一双金瞳沉静地凝望着天穹。
星河在头顶缓缓流转，北斗七星的位置悄然偏移。
云海似奔腾的白浪从舟身两侧翻涌而过，丝丝缕缕的云絮拂过指尖，带着彻骨的寒意。
这几日天朗气清，澄澈的天幕没有半分阴霾。
目力所及之处，几万米外的云海边界都清晰可见，连浮动的云团纹理都看得真切。
可这般如画的景致，落在烛九阴眼中却只剩一片苍茫。
他见过上古昆仑的千万年雪景，踏过幽冥海底的千丈礁石，此刻再美的风光，也勾不起他半分兴致。
他缓缓垂眸，俯瞰下方的“海中海”。
那是一片悬浮在半空的浩渺水域，碧蓝的水波下隐约可见游鱼穿梭，数十座岛屿如碧玉圆盘般散落在水面上。
岛上古木参天，奇花异草肆意生长，斑斓的飞禽振翅掠过树冠，走兽在林间踱步，可往日里鲜活的生机，今日却透着几分诡异的沉寂。
忽然，一声低沉的兽吼从岛屿深处传来，似虎啸又似龙吟，震得水面泛起细密的涟漪。
紧接着，更多的吼叫此起彼伏，岛上的飞禽齐齐停在枝头，走兽纷纷从林间走出。
它们全都头颅低垂，脖颈紧绷，浑身毛发颤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烛九阴看着这一幕。
胸腔里像是压了一块千斤巨石，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生灵的异动绝非偶然。
九天之上的星象偏移，星海异动，连同这海中海里的反常，都在预示着。
一场足以颠覆九界的浩劫，或许很快就要来了。
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浑身凝着淡金色的微光。
几缕若有若无的神识如游丝般从眉心逸出，掠过缭绕的云雾。
悄无声息地穿过大气层。朝着天外天的外太空疾掠而去。眨眼间便冲破了厚重的大气层。
掠过悬浮的星尘与破碎的陨石，朝着亿万里之外的深空探去。
他的神念如一张无形的大网。
仔细扫过每一片星域，掠过每一颗死寂的行星，连星际尘埃的轨迹都未曾放过。
可无论他如何搜寻，眼前始终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无。
没有异常的能量波动，没有陌生的气息残留，更没有丝毫能指向“变数”的线索。
不知过了多久，最前端的几缕神识终于抵达了极限。
在遥远的星海中极速消磨，便如烛火般湮灭……。
烛九阴猛地收回剩余的神念。
脸色因紧张而微微泛白，竟忘了呼吸。
他盘膝坐回蒲团，指尖掐诀，试图推演之探寻端倪。
可每当灵力在眉心凝成卦象，便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碎，连半分征兆都推演不出……。
烛九阴的心情沉到谷底。
不经意，意识沉入记忆深海。
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画面，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彼时的星空被撕裂成，恐怖的修罗战场。
他亲自带领，龙子龙孙和下六界的妖族魔族，一次又一次的反抗天道。
各色血喷溅在太空中，没等落地便冻结成细碎的冰晶，随即便被更汹涌的能量浪涛碾成齑粉。
硬生生将自己的身躯，化作横跨百万里的屏障。
被风无云的神通轰得尸骨无存，散落的残躯，堆积成九幽之地后来的尸骸平原。
厮杀声，兵器碰撞声、临死前的嘶吼声，在真空里本该无声。
永远烙印在烛九阴的神魂深处，成了永恒的梦魇。
九幽之地。
那是无数人族修士，妖族，魔族，的鲜血、残肢、破碎的法宝在太空中漂浮、凝聚，渐渐形成的暗红色尸云。
尸云里还能看到未消散的神魂在挣扎，能听到断裂的骨骼相互碰撞的脆响。
后来，连“九幽之地”，越来越大。
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骸，断裂的星舰残骸，破碎的法宝，一点点在引力的拉扯下汇聚。
随着尸体越积越多，渐渐有了星盘的轮廓。
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尸层，巨龙的骸骨沉入血海成了尸山的地基，漂浮在血海上的是人族修士，魔族，妖族的残躯。
渐渐的堆成一座座巍峨的尸山。
连大气层都是弥漫着尸臭的暗红色气体，如黑云的怨灵盘绕着整个星盘。
九幽之地，在黑暗的星空中缓缓漂流。
像一颗被血水浸泡过的星球，却比任何星辰都要沉重。
连他这种活过千万年的古老存在，都忍不住浑身发冷，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自己的龙子龙孙何止亿万。
但是看着晚辈一个个陨落，连死后都无法安息，只能化作宇宙中的修罗战场，“九幽之地”。
烛九阴纵是铁石心肠。
也会在无人时悄悄抹泪。
此刻，记忆的画面褪去。
烛九阴仍坐在甲板上，浑身已被冷汗打湿。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可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九幽之地转动时，尸骸相互摩擦的“沙沙”声，挥之不去。
……
一阵清凉的海风刮过，烛九阴醒过神来。
看着遥远的星空，心里为自己的龙子龙孙默默哀悼……。
片刻后，收起所有的情绪。
为了这一次起事成功。
烛九阴一遍又一遍。把风无云的前世今生调查了个遍……。
终究一切只是徒劳，丝毫没查出一点线索。
那变数就像藏在最深的迷雾里，没有踪迹，没有预兆，却让他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在心中怒吼！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望着天外天，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只觉得那片无边黑暗，正顺岛屿间的缝隙渗进来，缠上心头，心情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