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爷也是一懵,摸着下巴,愣愣看着那大鼻子道士,心中无比惊讶。
旁观者清,他在一旁倒看了个真切。那大鼻子道士好像一片落叶般顺着那股力道便飘在了家丁身边。
这道士的功法,好像是借力打力……早些年走过江湖的老佘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提醒老爷道:“老爷,这道士不是普通人,好像跟那座武当山有些关系。”
是天下四座道山之一的武当……钟老爷手抚长须,金安城虽是一座偏远小城,但对那座天下闻名武当山,自然也不陌生。
只是武当山离金安城差了十万八千里远,这位年轻道士没事儿,跑这儿过来干什么?
算了,且就不管他要干什么,这种人惹不起,还是好酒好肉的供着就吧,反正自己也亏不了什么。
钟老爷很快便想明白了,一张老脸挤出笑容,恭敬问道:“这位道长,对于钟家的酒肉可还算满意?”
大鼻子道士满身酒气,睁开一双醉眼,又咬了一口鸡腿,这才笑道:“满意!怎么会不满意!你都不知道山上的日子到底有多清苦,刚好下山云游,除魔卫道,又听闻钟家公子出生了,钟老爷财大气粗,设宴全城,故而贫道特来此赴宴。”
设宴全城倒是没错,可你是金安城的人吗?就自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还非要做个上席……钟老爷在心中骂着,可却不敢有丝毫表示,嘴上却又恭敬问道:“那不知道长师承何方?这道号又是什么?我也好有个称呼不是?”
大鼻子道士一眼就看出了钟老爷的心中腹诽,却也不甚在意,吃了人家的酒肉,人家骂两句又怎么了,肚子里的酒肉又不会吐回去。
他揉了揉大鼻子,将半拉烧鸡叼在口中,双手抱拳行礼,没有行道家礼,反而行了个江湖礼。
他倒也没有隐瞒,爽快地报了自家名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武当山修道士,姓张,名武明,道号明武,下山去云游,除魔天地间,卫道人世间。”
旁边一直看着的老佘咂了咂嘴,感觉这大鼻子倒不像个道士,反而像是个混江湖的。
钟老爷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却也双手抱拳,假惺惺笑道:“哦,哦!果然是武当山的张真人,久闻大名了,失敬失敬。”
“此场宴席足有三日,张真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意就好。”
张武明擤了擤大鼻子,随口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当即便又回到座位上开始胡吃海喝。
钟老爷带着管家老佘走出了宴厅,他揉了揉眉心,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心情显然已被破坏。
愁啊!武当山,大名鼎鼎啊,又是那些山上仙人的,当真得罪不起,而且又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修为,但肯定不会低。
算了算了,来者是客,儿子出生的大喜日子……钟老爷不断安慰着自己,又想起了儿子的笑脸,眉头舒展不少。
身旁的老佘挠了挠脑袋,说道:“老爷,对方竟然是武当山的道长真人,那何不去求个名字?也不算他白吃白喝嘛。”
“况且武当山的真人给人起名的机会,当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钟老爷想了想,点了点头:“嗯,如此也好,想来的道士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那你就去给小少爷求个名字吧。”
老佘连忙点头应声,回屋拿了纸笔,又走进宴厅,找到那位张道长。
老佘递来纸笔,恭敬说道:“道长,我家老爷想请您给小少爷赐个名字。”
张武明好似早有预料,吐出嘴里啃了个干净的鸡骨头,一手的油在桌子上一抹,便接来纸笔,问道:“想起个什么名字?”
老佘赔着笑:“起一个好命的名字,保佑我家少爷长大后能有个大出息。”
张武明咬着笔杆子,反问道:“那当个王朝大将军,算不算个有大出息?”
老佘顿时眉飞色舞,连连点头激动道:“算啊!肯定算啊!道长说我家少爷以后能当个王朝大将军?”
也怪不得老佘如此激动,那可是大将军啊,正二品的武将,若钟家出这么一位少爷,那就不是飞黄腾达,而是直上云霄了。
“你家少爷,命不一般,恰似将星下凡,武功镇世,当有那大将军之命。”张武明铺开纸,吮了吮笔尖,便大笔一挥,写了两个字。
老佘把脑袋凑了过去,愣愣看着纸上的那两个字:“你写的什么东西?”
张武明揉了个纸团扔给老佘:“你不识字,就把这名字给你家老爷看。”
老佘点点头,将纸团揣入怀中便要走。
张武明对着他的背影大喊:“身披金甲明光铠,命为将星力千钧!放心吧,绝对是个好名字!”
老佘一路小跑,跑进老爷的主屋,钟老爷诧异问道:“这么快?那道士算了个什么名字?”
老佘喘着粗气:“那道长说小少爷是有福之人,长大了可以当大将军呢!”
“说重点!到底起了个什么名字?”
老佘指了指纸团:“老爷,您忘了我不识字?名字在纸团上。”
钟老爷狐疑的打开纸团一看,上面有两个字——铠钧。
老佘又说道:“那道长又给我念了一句诗。”
“身披金甲明光铠,将星入命力千钧!”
钟老爷愣了愣,听着这句诗,仔细回味着那个名字。
铠钧!
钟铠钧!
确实是个好名字!身披金甲明光铠,应肩当大任于己身,将星入命力千钧,应有万夫莫敌之勇。
钟老爷一扫先前的不愉快,顿时喜笑颜开:“好名字!当真是个好名字!以后小少爷就叫钟铠钧了!”
…………
夜幕降临,满天星斗中,一颗名为七杀的星闪烁着莹莹微光,光红如血,让人不寒而栗。
钟家屋内,一直躺在金摇篮中的婴儿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可他却并未哭闹,反而是极其安静。
他瞪大了一双眼,眼中流露出了不属于一个婴儿的冷漠,冷漠之下还隐藏着一抹极致的杀意。
就好像冰层之中,藏着汹涌的暗流。
刹那间,冰层崩碎,暗流激荡。
婴儿眼中的冷漠碎裂,只剩下杀意愈发浓重,眼中血色弥漫,丝丝杀气随着眼中杀意若隐若现,但却极其真实可怖!
如果这时有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兵在这里,就会感受到这个婴儿所散发出来的杀气,不仅宛若实质,还如大江大河般奔涌不息,这是不知杀了多少人才有的杀气……
涌动的杀气在屋中扭曲盘旋,直至婴儿闭上双眸,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扭曲盘旋,而是渐渐有了形状。
是一柄刀,一柄漆黑如墨的刀,一柄由纯粹杀气所凝聚的刀。
那黑刀悬停在婴儿面前,摇摇欲坠。
婴儿睁开眼睛,好奇盯着那柄刀,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
指尖还未触及刀锋,便被杀气削开了手指,鲜血直流。
“哇!”婴儿发出一声啼哭,那柄黑刀瞬间便带着极致的杀意冲天而起,直直刺向那夜幕中闪烁微光的七杀星。
七杀星光芒骤然放亮,血色染红了白月,那柄黑刀炸裂开来,滔天杀气弥漫在金安城中,让城中所有人都莫名的一阵脊背发寒,就感觉有一柄刀抵在了自己的后脖颈。
正在胡吃海喝的武当山张武明,毫无征兆地呛了口酒,随即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他心头。
他赶紧叼了个鸡腿,快步走出宴厅,抬头观天,低头掐算。
“嘶,难道算错了?”张武明看着天边那颗光芒大亮的七杀星,“没道理啊!七杀大亮,将星入命,遇帝为权,那孩子的命格是极好的。”
他啃了一口鸡腿,一阵疑惑:“难不成是镇压在西天关的那只大妖搞的鬼?”
“也不对啊,贫道明明将那只大妖的封印加固,她现在绝对不可能搞鬼的。”
“应该没事吧?”张武明三两口将鸡腿啃尽,抹了一把手,自言自语,“只是一阵杀气而已。”
“算了,不管了,反正已经完成任务了,以防万一再在城中清扫一遍,然后赶紧回山破境才是大事。”
“吃饱喝足,溜了溜了。”
即将跻身玄天阶的张武明并不知道,他所给钟家这孩子赐的那个名字,将会让恶金命生。
法天之中,灰线之上,天命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