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垣吉接到旨意，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立刻带人前往吏部尚书府勘察现场。
尚书府内，气氛依旧凝重。
万刚面色憔悴，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正枯坐在客厅里，见叶垣吉一行前来，连忙起身相迎，声音沙哑：
“叶少卿，辛苦你了。”
叶垣吉微微颔首，语气沉稳：
“万尚书客气了，此乃下官本职所在。有劳尚书大人配合，带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
万刚点点头，领着叶垣吉一行人穿过回廊，来到府中那方池塘边。
好在池塘周围已经被封锁起来，且有衙役看守，确保现场不会被破坏。
叶垣吉蹲下身仔细勘察地面，指尖拂过一块湿润的泥土，又走到池塘边观察水面与岸边的衔接处，目光锐利。
“发现尸体时，死者是面朝上还是朝下？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 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一旁的衙役连忙回道：
“回大人，据府上下人说，死者是面朝下漂浮在水面上的，捞上来时身子都僵了。身上除了落水后的呛水痕迹，没有其他明显伤口。”
叶垣吉若有所思，又让人将当时发现尸体的下人叫来询问情况。
下人战战兢兢地说，昨夜他起夜经过池塘，借着月光看到水面上漂着个黑影，起初还以为是落水的衣物，走近了才惊觉是个人，当即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喊人来打捞，捞上来才认出是周姨娘。
随后，叶垣吉又去了停放周氏尸体的偏院。
周氏的尸体已经被清洗过，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但胳膊处隐约可见一些淡淡的痕迹，像是与人极力拉扯下造成的淤青。
叶垣吉俯身细看，突然目光一凝 —— 周氏蜷曲的指甲缝里，似乎卡着一些细微的胶状残留物，呈半透明状。
“来人，取镊子和油纸来。” 叶垣吉沉声吩咐道。
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指甲中刮下那些残留物，放在油纸上包好，眉头微蹙：
“带回大理寺，让医官仔细查验。”
检查完尸体，叶垣吉正准备去前院再询问府中下人，刚走到回廊转角，就见万雨霏和万以柔分别从两端走来。
万雨霏面色有些憔悴，眼神中带着担忧和坚定，发髻仅用一根木簪绾着，周身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气质；
万以柔则是一身素衣，哭得眼眶红肿，脸上满是泪痕，只是那悲伤里，似乎掺了些别的情绪。
“叶大人。” 万雨霏看到叶垣吉，不急不徐地上前行礼，动作端庄依旧。
万以柔也跟着福身，只是抬眼看向万雨霏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叶垣吉微微颔首：
“两位小姐不必多礼。本官刚好有些事情想向两位了解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叶少卿请问便是。” 万雨霏语气平和，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镇定。
没等叶垣吉开口，万以柔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她指着万雨霏，声音尖锐地骂道：
“叶大人，您别问她！她和那个毒妇是蛇鼠一窝！肯定是她们母女俩合起伙来害死我娘的！我娘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啊，她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万雨霏被她骂得一愣，随即皱起眉头：
“万以柔，我跟你说过了，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不得胡言！”
“怎么，你还想堵住我的嘴不成？”万以柔哭喊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有本事你也杀了我好了！反正你们母女俩早就容不下我娘了！”
万以柔哭喊着，眼泪直流。
“不可理喻。”万雨霏冷声道。
“你才是不可理喻！”万以柔拔高了声音，“你娘白日里与我娘刚吵完，夜里我娘就出事了，哪有那么巧的！况且，我娘手里还握着那毒妇的帕子，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方手帕能说明什么？”
万雨霏瞪着她，语气陡然转厉，
“府上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怎知道不是别人捡了去，蓄意栽赃陷害！你逢人便说是我母亲害了你娘，倒让我觉得，你在意的并非是谁杀了你娘，反而是如何坐实我母亲的罪更为要紧！”
“你强词夺理！” 万以柔哭得更凶，“我知道你与魏家定了亲，自认有靠山，可大理寺是讲王法的地方，不会被你们糊弄！我就等着你娘给我娘偿命！”
万雨霏不想再搭理她，刚要与叶垣吉说些什么。
“叶大人！” 万以柔立即转向叶垣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您一定要为我娘和我未出世的弟弟做主啊！那个毒妇害死了她们，您一定要早日发落她，还我娘一个公道！”
叶垣吉看着情绪激动的万以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的手，发现她的左手虎口处有一块明显的红肿，他面上不动声色，沉声道：
“万二小姐放心，本官定会查清此案，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但现在，还请你冷静一些，好好回答本官的问题。”
万以柔抽泣着点点头，却依旧恶狠狠地瞪着万雨霏。
叶垣吉无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向着万雨霏开口问道：
“案发当日，你母亲与周氏争吵，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当时争吵的情形是如何的？”
万雨霏回忆道：
“那日是府里分发月例的日子，周姨娘觉得母亲给她的份例少了，便来找母亲理论，言语间颇为不敬，母亲没有与她过多计较，只说份例是按规矩来的，有事可找管家，随后便回了内室，两人并未激烈争吵。当时院里的丫鬟婆子都在场，都能作证。”
“你胡说！”
万以柔立刻反驳，“明明是你娘故意克扣我娘的份例，还指着我娘的鼻子骂她‘不知本分’，我娘气不过才与她争执的！你如此说，分明就是想帮你娘掩饰！”
“我有没有胡说，叶大人随意找人问问便知！” 万雨霏据理力争，“府里的份例向来有账可查，岂是她说少就少的？”
叶垣吉没理会两人的争执，继续问道：
“案发当晚，你们各自都在做什么？有没有听到或看到什么异常？”
万雨霏回答：
“我当晚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直到亥时才睡下，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动静。”
万以柔抽泣着说：
“我······我当晚身体不适，很早就睡了，也没听到什么。不过我知道，肯定是陈氏那个毒妇，因为嫉妒我娘怀了孩子，才趁夜杀了我娘！”
叶垣吉看着万以柔，眼神锐利：
“二小姐既没亲眼看见，也没听到异常，怎么如此肯定是陈氏所为？”
万以柔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梗起脖子：
“除了她还能有谁？府里谁不知道她恨我娘入骨！现在我娘怀了孕，若是生下个弟弟，她的尚书夫人之位就岌岌可危了，说到底，她就是容不下这个孩子！叶大人，您一定要严惩那个毒妇，为我娘报仇啊！”
“可笑。”
万雨霏冷笑一声，“你娘有孕的事，连爹都是才刚知晓，我娘又怎会提前得知，还为此杀人？”
“那应该去问你母亲才是！她是尚书夫人，想打听点事还不容易？你休要在叶大人面前混淆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