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妈妈。”魏长山柔声道,“无须多礼,起身坐着说话吧。”
“太子仁善,老奴却不能坏了规矩。”戴妈妈忙赔笑。
“无妨,今日本宫并非是在自己的正殿见你,没有那么多麻烦的东西,我只想与你说说话,聊聊这段时日玉胭楼的情况。”
魏长山边说边轻轻抬起胳膊,随意一指。
身边的奴仆立马给戴妈妈端了一张圆凳过去。
戴妈妈又拜倒谢恩,这才坐了下来。
“我有数月没有召见你了,玉胭楼的生意你照看得很好。”
“太子殿下谬赞了,老奴能有今日,全仰仗太子殿下的恩惠,叫老奴经营这玉胭楼,过着金尊玉贵、绫罗绸缎享之不尽的日子,老奴不敢不用心。”
“来往官员名单,你可都记好了?”
“都记好了,全由老奴一人掌管,绝无第二人知晓。”
她说着,小心翼翼从袖兜中摸出一卷名册,双手举过头顶献了上去。
魏长山翻开看了看,另一只手轻轻把玩着折扇。
扇子打开又合拢,合拢又打开,依稀能瞧见那上头的扇面是前朝名师的遗作,外面即便能瞧上一眼都是万幸,却被他拿来随意裁剪,制成了一把不起眼的扇子。
扇坠下的玉琉璃碰撞着,隐约作响。
看了一会儿,魏长山笑了:“真没想到啊,朝中居然有这么多官员对玉胭楼里的姑娘流连忘返,还有好些人会暗中约在这儿吃花酒,也多亏了戴妈妈你手段高,调教出来的姑娘都是顶尖的风流娇媚。”
戴妈妈又说了好些恭维的话,话锋一转却问:“殿下,有一事老奴心中不明。”
“但说无妨。”
“真的要……放走那金小俏么?”戴妈妈一阵犹豫。
“当然。”魏长山淡淡道,“元贞女君借着平川的幌子来了玉胭楼数次,为的不就是这金小俏么?巧了,我与她有一致的目标,若能借着她的手扳倒冯钊,那就再好不过。”
戴妈妈低头:“是……”
“你权当不知晓就行,该放人放人,那俏金娘可是冯大公子的心头肉,冯钊对这个儿子格外看重,若因此事惹得他焦头烂额,那才有趣。”
戴妈妈又一一应下。
随后她交上了另一册物件,这回却不是来往玉胭楼的官员名册了,而是一本账簿。
半年一算,也到了她主动的时候。
魏长山摆摆手,戴妈妈起身福了福,悄无声息地退下。
等到房中无人,他才翻开那账簿。
写满了的每一页下面都压着一张银票。
整整一半的账簿都是银票堆起来的。
每一张足有千两之多,光是这些入手的,就有两三万两。
魏长山满意了,像是欣赏字画一般,用手细细描绘着上头的花纹路子。
最后留下银票,将账簿烧毁。
冯天护大婚,冯家上下喜气洋洋。
卞静然独守空闺一整夜,翌日清晨起身时,面色难看。
她身边的丫鬟一个个都愤愤不平。
“这也太过了些,谁家新婚把新娘子一个人搁在洞房里的?”
“冯大公子是欺负咱们姑娘没人撑腰么?”
“这才嫁过来第一天呢,就这样给人委屈受,哪里还用等得了三朝回门,不如咱们现在就给老爷太太传话吧!”
卞静然被吵得头疼。
揉了揉眉心,她出声打断了她们:“废什么话,还不快点过来给我梳妆更衣,一会儿就要去拜见公婆了,别误了时辰,倒让夫家觉得我爹娘不会教女儿。”
卞静然虽年轻,但说话做事颇有风格。
她这么一说,丫鬟们都不敢吵了。
梳妆完毕,她又让人将床上的元帕取来。
丫鬟面红耳赤地拿了过来,那元帕依旧干净雪白,一尘不染。
卞静然让人将提前备好的血洒在上面。
刚做完,外头就有婆子来传话了。
“见过大奶奶,给大奶奶请安了,老奴奉命来取元帕。”
卞静然垂眸羞涩一笑,冲着身边的丫鬟轻轻颔首,很快那方元帕就送到了婆子手里的匣中。
那婆子细细看了看,笑道:“叨扰大奶奶了,再过半个时辰,太太屋里摆早饭,大奶奶瞧着时辰过去便行。”
不用卞静然使眼色,身边的丫鬟立马塞了一锭银子到那婆子手里。
“我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也不知父亲母亲喜欢什么,还请这位妈妈指点一二,莫叫我做个睁眼的瞎子才好。”卞静然笑得温婉如花。
婆子就喜欢这样知情识趣的主子,忙不迭将冯钊与朱氏的喜恶挑了重点的,说给卞静然听。
待婆子离去,卞静然身边一等大丫鬟翠枝轻声问:“奶奶,您这是……打定主意要替姑爷隐瞒了?”
“何必争这一时之气?”她似有轻嘲地冷哼,“嫁过来之前就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又何必哭哭啼啼闹得沸沸扬扬,外人只会道我卞府的女儿没本事没手腕,连个男人都把把握不住。横竖都有几天新鲜呢,不让他乘兴了,我反倒成了恶人。”
出了屋子,却见冯天护立在院门外。
他显然是算好了时辰,在这儿等卞静然一道去给父母敬茶。
冯钊与朱氏坐在上首。
卞静然盈盈拜倒,又依次敬茶。
得了两个丰厚的荷包,还有一对墨玉的镯子。
朱氏脸色瞧着不太好,用浓重的脂粉遮过了,僵硬的嘴角扯了扯,算是笑得亲切和蔼,又以婆婆的身份对新儿媳教导一番,这才算过了明面。
卞静然自是羞涩懂礼,一一听了。
一家子团坐在一处用了顿早饭。
面对装模作样的儿媳,一脸冰霜的儿子,还有一个快要撑不下去、满脸忿忿的续弦老婆,任凭这顿早饭再如何热腾丰盛,冯钊还是觉得吃着胃疼。
匆匆忙用完了,他就将冯天护叫去了外书房。
门一关上,他就怒声质问:“昨个儿是你的新婚之夜,你怎么想的?居然将新娘子独自一人丢在洞房里!!你是要翻了天不成?”
这是冯府。
冯钊就是唯一主人。
府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如何能逃过他的耳目。
冯天护面不改色,振振有词:“儿子也没有离府,只是在自己院中休息。”
“你、你还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