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这桩婚事哪里有什么喜字。”她又无奈叹道。
盛娇没有深究,反倒提起另外一件事:“方才从门口进来时,却没瞧见你弟弟,今儿是你的大喜之日,你弟弟不来么?”
金小俏眉色微沉,抬手抚了抚耳坠,貌似不在意:“他身子不好,腿脚又不方便,再说了……他厌恶冯家,更不喜我嫁给冯天护,不愿过来便不愿吧;待我这头安顿好了,再去把他接来小住便是。”
“小乐是个好孩子。”盛娇赞道,“你不在的时候,他一个人将早点铺子打点得井井有条,日日给观复学堂送的早饭都新鲜热腾,滋味也好,想来是用了心的;我也去你们店铺周围问了,街坊邻居,左右同行,再也没有说他不好的。”
顿了顿,她望向镜子深处浓妆的金小俏,“他这样能干,往后你们姐弟一块互相扶持着过日子,你也能省心许多。”
金小俏眼底笼罩着的阴霾总算微微放晴。
“那就承你吉言了。”
又说了一会子话,外头有婆子来了,说是吉时已到,该请新娘子去拜堂了。
这一场迟来的大婚,远没有想象中的热闹欢快。
四周吹吹打打,也难掩其中的仓促。
倒是冯天护真的很开心,笑得合不拢嘴。
另外坐在上首的两位高堂就没这样好的心情了。
冯钊僵硬着嘴角,努力笑得很自然;朱氏却一下都笑不出来,只能努力做出感慨万千的模样,下一瞬又想起了自己可怜送命的侄子,以及娘家送来的谴责的书信,顿时红了眼眶。
一时间,气氛尴尬又古怪。
好在冯天护不在意这些。
他要的,就是将场面上的环节流程都走完就行。
至于父亲与继母是否真心祝愿,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礼成后,便是吃酒开宴。
盛娇与宝心坐在一处,说说笑笑,品品酒菜,倒也觉得时光挺好打发。
也不知宝心是不是故意的,席间连连向朱氏举杯。
朱氏碍于她的身份,又不敢不应,咬着牙硬生生忍着。
偏宝心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还笑眯眯道:“一年里吃了两回媳妇茶,就是宫中的贵妃娘娘也没有母亲这样好的福气,当真是叫人艳羡了。”
朱氏:……
恨不得将宝心扒皮拆骨丢进炼狱!
盛娇也不阻止,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唇边浅浅莞尔。
好不容易酒席散去,宾客各自回府。
闹了一日,朱氏总算有机会消停下来。
回到自己院中,她迫不及待地卸掉钗环衣衫,待洗去脸上的脂粉,才露出一张薄怒隐忍的脸来。
玉嬷嬷上前:“太太别气了,还是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他们一个个的,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我如今在府里越发不成个样子,谁又会把我放在眼里,还身子要紧,他们巴不得我去死呢!”
“太太!”
玉嬷嬷赶紧劝着:“您不要这样说,起码咱们这个院里的都是向着太太您说话的;您没瞧见老爷今日的脸色也不好么,大少爷这番动作实在是将老爷也得罪狠了。”
“他活该!”朱氏啐了一声,“他这般忽视我,过河拆桥!不是最看重冯天护的么,我也没瞧这个儿子对他有多恭顺,哈哈,活该!”
她泄愤似的,重重一拍台面,“娶了这样一个媳妇进门,做他的长媳,做冯家的宗妇,看他以后还怎么笑得出来!”
“是了,太太,咱们静观其变就行,这世道只有婆婆拿捏媳妇的,哪有媳妇拿捏婆婆的?那金小俏入了冯府的大门,难不成大少爷还能日日将她挂在裤腰上么,到时候有得是太太您调教的机会。”
玉嬷嬷的话刚哄得朱氏有些开怀。
却听屋外有人高声传话,说的却是:“太太,大少爷说了,让您明日一早将府中账册对牌钥匙送过去。”
朱氏的笑容凝固在唇边,那眼神凌厉疯狂到要吃人。
玉嬷嬷顿时急了,到门口一站:“胡说什么?府中中馈向来是太太掌管的,大少爷要这些不妨去找老爷说话。”
“嬷嬷别见怪,这是大少爷的意思,小的也就是个传话的。”
外头的奴仆点头哈腰,拱手赔礼,态度绵软又坚定,“大少爷说了,老爷已经答应了,还请太太明儿一早别忘了。”
丢下这话,那小厮拔腿就跑,一溜烟就没影了。
玉嬷嬷想发作一二都逮不住机会。
回头去看自家主子,这一眼瞧得她心都慌了。
朱氏依旧呆坐在镜前,镜子里的她双眼直直放空,失了唇色的嘴角抿紧,这模样好似画上的恶鬼……
盛娇今日略吃了几杯,上了马车才觉得有些醉意。
还未动身,星女拿了一只药匣子过来,说是金小俏送出来的,还说盛娘子一看便知。
打开瞧了瞧,里头静静卧着一支药材,瞧着赤红珠顶,通身雪白,宛若美玉,隐隐还有淡淡的药香。
即便见惯了好东西的盛娇,这一瞬也难免失神。
江舟凑了过来:“这是紫霜莲?这么大一支真是难得,怕是宫里也找不出第二支来。”
“是呀,这宝贝能去腐生肌,重塑经脉肌体,确实难得。”
盛娇关上药匣子,“先不回府了,去一趟金小乐的早点铺子吧。”
“听你的。”
马车疾驰,直奔另一个方向。
直到天色破晓,夫妻二人才从早点铺子离开。
望着妻子面上的倦色,江舟心有不忍,抬手将她揽入怀:“你靠着我睡会儿,等到家了我再叫你。”
盛娇点点头合上眼,无不遗憾地嘟囔了两句:“要是能早一点就更好了……”
等到了周江王府,江舟也没有叫醒她,而是一路抱着,如一阵风似的回到荣敬园,从头到尾都没有惊动她。
星女按照盛娇的吩咐,将一纸签子卷好,系在信鸽的腿上放了出去。
新婚第二日,金小俏睡得不错。
得了夫婿,又得了想要的药,可以说一切顺遂,再无不妥。
跟着丈夫去给公婆请安时,又得到了朱氏的放权。
朱氏从腕子上褪下一对翡翠玉镯,笑眯眯地塞进她的手里:“你要的账簿对牌什么的,我已经让人送去你院子里了,回头领你去账房熟悉一下,免得日后面生,再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