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晨阳被迎面骂了,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
桃香又脆生生道:“你只是景王身边的护卫首领,怕是还当不了景王府的家吧?我们都是女眷,过来看望侧妃娘娘,你这小小护卫还不赶紧让开?!”
但见桃香眯起眼,毫不惧怕。
那言辞做派哪里还有半点昔日淮州城里的模样。
这般利落威慑,竟隐隐有了能独当一面的魄力。
赖晨阳心中的悸动再次被牵动,眨眼间他冷静下来:“桃香姑娘,话也不必说得这样难听,我不过是奉命行事,景王府内我自然做不了主,但这儿是景王府,当然是景王殿下说了算,侧妃娘娘的邀请我会去禀明殿下,还请两位在这儿多候片刻。”
“慢着。”
桃香又笑着叫住了他,“赖首领,咱们也算是旧相识了,从前你教过我一段时日,你的好我记在心里,你又何必今日为难我与我家盛娘子呢?”
说罢,她眼波如琉璃迎光,潋滟波起。
俏生生地一笑,宛若桃花。
一时间,赖晨阳竟有些看痴了。
桃香又道:“你让我们进府又不会少你一块肉,要是怕不知道如何跟你家主子交代,那就在前头领路,叫我与盛娘子跟着,先去你家主子跟前回了话,再去见侧妃娘娘,这总行了吧?”
这会子宝心正在外书房,怕是已经与魏衍之对峙,水火不容。
哪能领着盛娇和桃香入府?
赖晨阳面色一沉:“恕卑职不能听从姑娘的吩咐,还请女君大人体谅。”
他拱手作揖,挡在了前头。
盛娇轻叹:“终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罢了桃香,让他去跟景王殿下通传吧,咱们稍等一等不碍事的。”
风中,浓烟已至。
熏得人眼睛发酸。
“哎呀,你这王府里走水了呀。”桃香咳嗽两声,望着天空,“赖晨阳,你还不赶紧去瞧瞧?”
赖晨阳依旧不让:“府里自有会灭火的奴仆,不必二位费心。”
“傻子。”桃香咬着下唇,轻哼两声,终于不说话了。
赖晨阳忍不住多看了桃香两眼,似乎觉得她像是长高了一些,身量比起从前更挺拔纤长,也褪去了原先的青涩。
桃香并不看他,只催促着赖晨阳去寻景王通传。
他稳如泰山,突然瞄到了桃香身边的盛娇。
这女子一身雪白的襦裙配玫瑰金紫的比甲,镶了月白丝线的银边却是并蒂莲花的纹样,细细地自袖口到领边,最后汇于胸前,藏在了一把墨玉锁之间。
那玉锁精致漂亮,下头还坠了珠玉穗儿,越发显得端庄灵动。
盛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急不缓。
突然,一股异样的寒意从背后一直爬上了赖晨阳的头皮。
不对,不对!!
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往府内跑去,竟再也顾不上这二人。
桃香毫不意外:“他总算反应过来了,啧啧。”
“有这会子功夫,想必你星女姐姐已经得手了。”盛娇微微一笑。
“星女姐姐的本事确实厉害,我是远远不能及的。”桃香有些感慨。
“星女有星女的长处,你也有你的优势,何必拿自己之短去比他人之长?”
桃香笑了,欢喜地腻在她身边:“那咱们还进去么?”
“自然是要进去的,光靠赖晨阳一个人怎么能拦住暴跳如雷的景王殿下?”
盛娇提起裙摆,施施然入府。
她轻车熟路,先去了宝心的住处瞧了一眼。
那里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
鼻息间除了浓烈呛鼻的烟火味外,还有些许没有烧尽的油味。
盛娇没有靠近,而且确定那里头没有人后,才从另一条小道绕去了外书房。
此刻,赖晨阳正在回话。
“什么人没了?什么叫人没了?本王不是吩咐了,门窗紧闭,谁也不准靠近的嘛?”魏衍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这调虎离山之计他盘算了许久。
发现宝心另有情郎也不是今天一日了。
谋划盘算到了今日,就是为了一击必中。
先弄死那个血脉不明的孩子,再留着宝心,等日后慢慢清算。
谁知赖晨阳竟来回话,说那院落烧得差不多了,可里头没有一个人,别说那个孩子了,就连一众丫鬟婆子都不翼而飞。
一旁的宝心闻言,满是泪痕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庆幸。
门外,盛娇淡淡道:“元贞女君见过景王殿下,我是来拜访侧妃娘娘的。”
魏衍之惊愕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她立在一片融融日光之下。
梳着最规整的妇人发髻,戴着让人挑不出错来的珠翠玉宝,端庄而立,仿若一支亭亭玉立的娇荷。
偏那双眼睛极为明亮,淬着寒光。
她上前来,扶起宝心。
见是她,宝心趴在她的肩头忍痛失声,半个身子都在颤抖。
盛娇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了好一会儿。
“我不知殿下为何这般动怒,但侧妃娘娘诞下孩子还不足一年,殿下应该多加照拂宽慰才是,怎能引得侧妃娘娘这般激动?回头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魏衍之的手藏在身后,已紧握成拳。
“这是本王的家事,不用你管。”
“我与宝心妹妹交情非同一般,即便没有姑嫂这层关系,我也要替她说上两句的。”
“够了。”
“景王殿下,陛下如今龙体刚刚康复,朝堂内外多少事情等着陛下去办,你作为皇子,真不该这个时候再出什么岔子,惹陛下分神担忧。”
“说得你很关心我。”魏衍之终于忍不住了,“你要是关心我,为何你不回来做本王的王妃?非要这个贱人留在本王身边?!”
他暴怒地指着宝心。
在盛娇跟前,他的情绪总能被轻易撩拨。
明明她说的并没什么不对。
“我瞧你是糊涂了,我早已是周江王府的世子妃,与你再无男女之情,更无其他的关系。”盛娇拍了拍宝心,又让桃香先带她下去洗把脸,收拾一下。
有她吩咐,魏衍之就算想拒绝也开不了这口。
他甚至隐隐有种病态的庆幸——宝心还是有用的,看见没有,他一折磨她,盛娇就来了,他还能再次看见盛娇……
外书房只剩下他们二人。
盛娇就立在门口处,再不愿靠近一步。
“不知宝心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殿下这般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