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巅带着一群哭丧着脸的衙役,慢悠悠地跟在装满货物的牛车后面,朝着京市署的方向走去。
赵德昌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似的,这一肚子的肠子早都悔青了。
早知道这铺子的东家是乘风侯,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来敲诈啊!这城中都有人叫这位爷是“人屠”了,据说还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这个名。
听听,人屠,人屠专门就是屠人的啊。而且人家还有免死金牌。码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什么的都不重要,至少人不会真死,可眼前这位何止是压死人,简直是能把人给碾成肉泥!
他现在只盼着市令能有办法应付,可又怕这位活祖宗大发脾气,别连带着自己整个家族都万劫不复了。这一天过得,简直就是刀架脖子了都。
他身后的孙承宗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边行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往日里巡查时的威风荡然无存,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像个被押解的犯人,还是那种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卑微犯人。
他偷偷瞟了眼陶巅一眼,见对方神色淡然地哼着小曲,心里更是发毛了。
这等喜怒无常的权贵,指不定哪句话不对就会动了杀心,自己这连正经官职都没有的草芥,在他眼里怕是连个蝼蚁都不如。
而尿裤子最厉害的李修,现在腿还在打着颤,裤裆里的湿意让他浑身不自在,却不敢有丝毫的怨言。
他此刻满脑子全都是“保命”二字,什么敲诈勒索的油水,早就被吓得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今日这事若是能善了,他就立马辞了这破差事,赶快躲回老家去种地。
而万璁跟在陶巅身侧,看着那一队人的狼狈,又解气又想笑。他跟着陶巅已经很久了,虽然没有贴身服侍,可是最清楚这位侯爷的性子。
就侯爷这随时可能发疯的性格,整不死这些人都算他们长得硬实。
这群衙役平日里肯定没少作威作福,今日可是撞上了铁板中的铁板,也是纯属他们活该。
只是他没想到侯爷会用这种方式“送礼”来进行报复,这明摆着就要把京市署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
而跟在牛车旁边的几个衙役更是连一丝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不了解陶巅底细的,心里还在暗犯着嘀咕:不就是个侯爷吗?至于吓成这个样儿?
他抬头问询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老衙役,而那老衙役则是偷偷地踹了他一脚,满脸狰狞地用口型骂道:“蠢货!他能随时杀人!”
那年轻衙役看懂了他的唇语后,瞬间脸色吓得煞白,虽然还有些不信,可却再也不敢对陶巅有半分的轻视。
京市署门口本就人来人往,此刻见一队衙役哭丧着脸跟在一辆装满货物的牛车后面,领头的竟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顿时就围拢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
街对面的“聚贤楼”三楼雅间里,几位世家公子正临窗而坐。
坐在主位的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 ,他把玩着手里的玉佩,笑着对身旁的人说:“哎?这戏好像是很好看啊。瞧瞧这阵仗,京市署的人怕是踢到铁板了。”
旁边英国公府的次子张启探头看了眼,眼睛一亮:“直娘贼!那踏马的不是乘风侯吗?我可是看见过他一次。我说句不中听的,长得像他这般绝色出挑的人恐怕是世间难得几见。难怪这群狗巡查像群丧家犬似的,这怕不是惹了人家乘风侯了吧?哈哈哈哈!就这人屠也是他们得罪得了的?”
而对面安远侯府的三公子李修涵抿了口酒,慢悠悠地道:“呵,我觉得这京市署一会儿就得血溅当场,最起码也得死上几个。不过也该有人治治这群狗娘养的了!上个月我铺子里采买的绸缎,他们都敢以‘查验’的名义扣了三天,最后塞了银子才放行。”
而 一旁的另一个武将高官的公子则轻笑一声:“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京市署在咱们这些世家面前就算是还收敛些的了,他们对商户可真是咬下一块肉了就不撒嘴,今儿遇着乘风侯,就算是他们栽到死了。”
此时正逢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从街边驶过,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端王祁屹的侧脸。他看着外面的热闹,对身旁的随从笑道:“呦,这不是乘风侯爷吗,这是干什么呢?呵呵,这阵仗,估计京市令周显仁怕是要坐不住了。”
随从低声道:“王爷,需不需要……”
祁屹摆摆手:“不必,看看热闹就好。周显仁那老小子平日里仗着吏部有人,没少给别人使绊子,让陶巅给他点教训也好。”
街边的酒肆里,几个贩夫走卒正端着碗喝酒,小声地议论着。
“哎,那不是巡查队的赵头儿吗?怎么垂头丧气地跟个孙子似的?”
“没看见旁边那位爷吗?那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哥,怕是赵头儿他们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活该!这群孙子平日里抢咱们的东西,用苛捐杂税害着百姓,今儿总算遇着硬茬了!”
陶巅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走到京市署门口,停下脚步,看着那朱漆大门,运足真气,动用了内力地喊道:“里面的市令!出来接客了!!”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就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京市署的大门上,等着看这场好戏的开场。
而门内的周显仁,早已经吓到了魂不附体。他刚从逃回的线人嘴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正抖着手整理官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可彻底是玩完了。
他刚把最后一颗盘扣系好,陶巅那声能掀翻屋顶的喊声就砸了过来。这带着杀意的悍吼,震得他耳膜都嗡嗡地响,后颈的汗毛更是根根倒竖,恨不得一下捂着心脏,一头栽倒地死在那里。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接客”二字有多刺耳,身不由己地就快速奔到了门口,双腿支撑不住身体的一直抖个不停,等到看到陶巅那带着面具的半笑不笑的脸时,周显仁顿时就“噗通”一声地跪在了门口的青石板上,膝盖撞得生疼也都感觉不到了。。
“下官周显仁见过程侯爷。”周显仁的额头几乎贴住地面,声音抖得像被狂风卷着的残叶,“属下有眼无珠,竟不知那新开的店铺是侯爷的产业,属下这就把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拖下去痛责二十大板,给侯爷您赔罪!”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这从八品的市令,在正一品的大将军兼侯爷面前,任何的辩解都是找死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