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的两个嬷嬷，带着几个家丁，仍守在美人阁里看管。
芳霏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掏出两只精致手镯 —— 这原是准备送给京城碧水阁掌柜姐姐的，眼下只好拿来做人情。
她走到两位嬷嬷跟前，掩着袖子悄悄拉住其中一位的手，把镯子塞了过去：“嬷嬷，实不相瞒，这美人阁还有一位东家呢。”
嬷嬷触到手中冰凉温润的触感，便知是上好的物件。
她们虽是长公主跟前得用婆子，月银不算少，但家里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只要不做背主的事，平日里收些小好处，长公主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是哪位贵人？” 嬷嬷不动声色地把镯子揣进怀里，说话的语气也软和了不少。
也难怪她们不知情，原是事发仓促，长公主那边刚查到症结在美人阁，她们攥着证据就寻来了。
偏谢明洛从未对外露过口风，若不特意打听，只瞧着表面，还真以为这铺子全由华筝做主。
“是谢家的谢明洛。” 芳霏压低声音，“还望嬷嬷待会儿报案时，务必把这层关系提一提。”
“姑娘放心，这本就是该说的，长公主殿下也有交代，要如实禀报官府。” 嬷嬷笑着应下。
随后便冲一旁的家丁吩咐：“六子，你脚程快，先去京兆府跑一趟，把铺子还有另一位东家的事说清楚，别漏了！”
芳霏心里自有盘算：虽说官府查一查也能知道谢明洛的身份，但她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谢明洛那人品实在不可靠，若是不赶紧报官拿人，等京兆府把华筝他们带去审问，再从他们口中得知另有东家，恐怕谢明洛早脚底抹油跑路了。
不多时，京兆府的人便到了，查封了美人阁，带着华筝和店里的伙计，押往府衙问话。
与此同时，城中最大的银号门口，一个头戴斗笠、遮了大半张脸的女子，正带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还有一个东张西望、小心谨慎的小丫头走出来。
那戴斗笠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手指微微发颤，快步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
马车驶离的方向，正是城门处，瞧着竟是要出城去。
是夜，芳霏独坐灯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 “郑和下西洋” 的大船模样。
她小时候学历史，对这段往事的记忆本就模糊，后来一次吃饭时与人聊起，一时兴起便从网上搜了相关图纸来看。
这一看便入了迷，她本就是个 “图纸控”，最偏爱手绘拆解各种物件细节，当时还特意临摹过那些船只的设计，至今仍有印象。
回忆片刻，芳霏提笔蘸墨，先在纸上列出船队的船只分类、体积大小与各自功用，再由大及小，细细勾勒细节，越画越入神。
忽听得窗棂被轻轻敲响，芳霏心中一喜，抬眼望去。
推开窗户，见外面站着的是穿云，眼中的惊喜瞬间褪去，化为点点星光，转而归于平淡。
“二小姐，我来得不是时候？” 穿云自然知道她情绪转变的缘由，故意道。
“穿云大叔也会开玩笑了！” 芳霏笑着让座，这位向来不苟言笑的大叔，近来倒是添了几分 “年轻活力”，越发接地气了。
“近朱者赤罢了。”
芳霏一听便懂，他口中的 “朱”，指的正是那位吊儿郎当的江少主。
“他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她话锋一转，问道。
“正为此事而来。” 穿云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密封的铁筒，递了过来。
芳霏接过铁筒，当即启封取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字迹飞扬：
芳霏亲启：
吾乃江浪，风流倜傥，潇洒不羁是也。
和尚一行人已寻得一处红宝石矿，他那些信徒却说这红石头是不祥之物，劝我等莫要动它。
和尚说自己是神明，就是要收走这些不祥之物，那些信徒们踊跃开挖。
如今，我正带着满船红宝石返程，约莫五日后便可靠岸。
这些宝石全送与你，你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才是！
纸页狭小，字迹挤得满满当当。
芳霏快速扫过，一眼便抓了核心 —— 五日后，江浪携宝石靠岸。
芳霏重新折好信纸，嘴角不自觉地漾起笑意，藏都藏不住。
抬眼瞥见穿云还静悄悄地站在一旁，她脸颊莫名微微泛红，连忙找补道：“是好消息！往后我可有更多红宝石做首饰了。” 说完又觉得这话干巴巴的，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试图掩饰那份不自然。
“那就恭喜二小姐了。” 穿云神色如常地应道，继而道出留在这儿的缘由，“谢明洛一行人，依我们追查的踪迹来看，应当是往南疆去了。不知二小姐的意思，我们的人要不要沿途阻拦？”
“不必管了。” 芳霏摆了摆手，语气笃定，“这案子既已交予官府，自有他们处置，我们插手太多反倒不美。”
她心里早有盘算：华筝终究是华家女，官府不会真要了她的性命，后续之事本就不该由自己多掺和。
“是。” 穿云应声领命，却没立刻转身，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
芳霏见状，忍不住打趣：“穿云大叔今日怎这般婆妈？有话不妨直说。”
“那二小姐容我唠叨两句。” 穿云略一迟疑，还是开口道，“今儿个卫国公夫人去府里库房寻药材，竟发现不少珍贵物件少了大半，当场就和卫家老夫人闹僵了。”
说完这话，他自己也觉得好笑 —— 身为暗卫，竟也学起了嚼舌根，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唇角。
“哦？这倒有意思得紧。” 芳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想来是该把库房里那些东西的去处，稍稍透露些风声了。”
“属下明白。” 穿云眼中瞬间亮了亮，当年顾将军就没少在卫家受委屈，如今能看着他们卫家自家人狗咬狗、窝里斗，何乐而不为。
被穿云送信打断了思路，再看天色已然不早，芳霏瞧了瞧刚起头的船图纸，便决定先收起来。
她躺在床上，却一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会儿想起江浪带回的那些红宝石，琢磨着该怎么用 —— 打造成华丽头面、绣进衣裳里，或是镶嵌在即将推出的冬季新款羊绒包、兔绒包上，想着想着便忍不住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