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雾气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这雾却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那般清新宜人,而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让人不禁心生烦闷。
昨晚,唐方阅在与哥哥和嫂子的交谈中,透露出了自己想要返回西林的想法。
这个决定让哥哥和嫂子心中涌起了一丝忧虑。
“现在国内局势如此动荡不安,你的事情也还没有最终定论。虽然有背后的人在支持着你,但如今总统府那边似乎也只是个傀儡而已……我们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全。”
嫂子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唐方阅的关切之情。
唐方阅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哥哥和嫂子的担心并非多余。然而,他的内心早已坚定了回去的决心,无论他们如何劝说,他都铁了心。
“哥,您别说了,我心里有数。”唐方阅打断了哥哥的话,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他清楚自己的性格,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就很难被他人的意见所左右。
哥哥和嫂子对视一眼,他们明白这个弟弟的倔脾气。
尽管他们对他的决定感到担忧,但也知道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行李收拾完毕,唐方阅把账本副本缝进西装衬里时,指尖被针刺出的血珠滴在布料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窗外的塞纳河上飘着艘黑色汽艇,三天来它总在黄昏时出现,船舷上的人举着望远镜,镜片反射的光刺眼得很。
那是冯司令手下的雇佣兵,上周在里昂车站,有个试图帮他传递消息的报童,被他们推下了站台。
“先生要去西林?” 邮轮公司的职员盯着唐方阅递过来的护照,照片上的人留着络腮胡,与档案里那个清秀的律师判若两人。
他喉结动了动,说出早已编好的身份:“做丝绸生意的,去收笔旧账。” 指尖却在柜台下攥紧了那枚裴轩羽送的银质书签,背面刻着的婚期被摩挲得发亮。
邮轮起航那天,为了不引起注意,哥哥嫂嫂并没有亲自到码头送他。
一登上船,唐方阅悄悄藏到货舱的煤堆里。
浓重的煤烟呛得他直咳嗽,怀里的账本却被裹得严严实实。
有个烧锅炉的华工递给他块窝头,说西林市的林氏医馆治咳嗽最灵,当年他在战场上被炮弹震坏了肺,就是喝那里的汤药好的。
唐方阅咬着窝头,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林耀辉,老人握着他的手说:“我们轩羽认准的人,错不了。”
这么多年和军区的情报工作,林家掌柜交给谁都不放心。
哪怕自己和太太年事已高,很多事情都是亲自上阵,生怕出了岔子。
林氏医馆刚打烊,黄语静就发现药柜下的石灰粉被动过。
那些白色粉末本该连成完整的线,此刻却在当归抽屉旁断了截,地上还留着半个带钉的鞋印。
她抄起墙角的药杵,对着后堂喊起他们之前的暗号:“掌柜的,上次藏的蒙汗药还有吗?”
林耀辉正往墙壁的砖缝里塞发报机的零件,闻言从《伤寒论》里抽出张图纸 —— 那是重建时,裴天赐亲手画的机关图。
他指着图上标红的位置:“把地龙散撒在门槛缝里,他们踩了会浑身发痒,半个时辰动不了。”
说话间,他将一味叫 “鬼针草” 的药材插进窗棂,草籽上的倒刺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子夜的钟声刚敲过,三个黑影翻进了医馆的天井。
领头的人刚踏上石阶,就被门槛下的地龙散呛得打喷嚏,黄语静趁机从横梁上泼下熬了整夜的苦参水,辛辣的气味立刻灌满了院子。
林耀辉吹灭油灯,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摔倒声 —— 那是他在青砖下埋的活扣,专绊穿硬底靴的人。
“往这边追!” 有个黑影举着手电筒照过来,光束扫过墙面,黄语静忽然想起裴轩羽小时候总指着图上的 “百会穴” 说要扎坏人。
她猛地拉动绳结,藏在房梁上的药囊纷纷落下,苍术、艾叶的粉末混在一起,呛得人睁不开眼。……
唐方阅站在邮轮的甲板上,海风轻拂着他的脸庞,吹起了他伪装的假胡子。
他静静地凝视着远方,期待着日出的那一刻。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但他的心思却并不在此。
在邮轮的餐厅里,每天早餐时,总有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坐在他的对面。
这个男人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他用筷子夹寿司的姿势非常别扭,那明显是中国人的拿法,而不是日本人的习惯。
唐方阅心中暗自留意着这个男人,他假装专注地看着报纸,但余光却不时地瞥见对方腰间露出的半截枪套。
那枪套的样式,和当年抓捕他的宪兵所使用的是同一款式。
“掌柜的,他们在找这个。”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转过头,看到管事从昏迷的杀手身上搜出了一张画像。
黄语静定睛一看,画像上的人脸庞俊俏,就是唐方阅,而且还是三年前的模样。
画像旁边,用朱砂写着两个字——“巴黎”。
林耀辉的手指抚过画像上被打了叉的脸,他把画像塞进灶膛,火苗舔舐着纸角,像在吞噬那些肮脏的阴谋。
邮轮驶入南海时,唐方阅把账本转移到了救生衣里。
那个穿和服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在深夜闯进他的舱房,却被藏在门后的消防斧劈中了手腕。
唐方阅夺过他的枪,发现弹匣上刻着个 “冯” 字,与当年押他的囚车编号相同。
林耀辉在密室里调试无线电,黄语静正把杀手的供词译成密码。
供词里说冯司令要在唐方阅到西林的当天动手,还提到裴如贝身边有个代号 “猫头鹰” 的内应。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林耀辉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说:“轩羽小时候总说,等她嫁了人,要把医馆的后院改成花园。”
黄语静的笔尖顿了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个小圈:“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望向墙上的日历,离裴轩羽回来的日子还有七天,离唐方阅的船靠岸,还有九天。
而冯司令的部队,已经在西林码头布下了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