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执法殿序列六的天阶使知道许多事，尽皆娓娓道来，没有一丝隐瞒，他只想将知道的消息告诉叶桐和苏清玄，好让他们做好准备。
他有时也不禁感叹，自己的陨落或许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倘若女帝在毫无防备、毫不知情的情形下回归，一旦先被天墟仙盟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今的天墟仙盟，可谓从根源处彻底腐朽，若不是执法殿与天机仙殿力挽狂澜，阻止那些入世天尊插手寻常修士之事，人族恐怕早已陷入危局。
一群像他这样在星海深处浑噩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修士，又哪能顾得上人族芸芸众生。
不过这一切终究是人族的内乱。
待十大仙门的天尊回归之后，一切混乱都将彻底结束，他们宗门的地位本身就高，维持人族秩序，也是在稳固自己的地位。
只是...瑶池圣地的天尊与仙人...
这位天阶使不由感到一丝麻烦，随后又不再多想，罢了，反正自己已经死去，想这么多也无用。
他也只是一个罪人。
没有守护好绝空禁地。
还让三位赶来支援的仙友与他一同惨死。
“秦河！喊你半天了！你咋不应？”
天衍仙尊的声音很大，“我们都快要魂飞魄散了，你还在聊那些破事干嘛，后生自有后生福，相信他们的智慧，再说了，不就是一些八卦嘛，本仙尊可知道太多了。”
“我跟你说，万年前，瑶池有位女仙本在道场清修，突然一个天尊境的愣头青大喊着自己飞升了，一头撞进了那位女仙的道场...”
“你猜怎么着？”
“当场就被一巴掌拍碎了肉身！真灵飞到不知哪去了。”
“呵！”太古真龙冷哼一声，就这？这算什么八卦？
“瑶池的仙友啊，脾气都很不好，听说是一脉相承。”南宫雅若有所思，八只眼眸流转，逸散出奇异仙辉，“后来呢？”
“后来，那个愣头青的师尊找上门来了，没想到实力不如人，也被一巴掌拍飞了，还把本仙尊的道场给砸坏了。”
天衍仙尊突然哈哈大笑，“你说的对吧，秦河！”
天阶使秦河似乎在沉默。
突然。
他的仙躯动了。
将本源化拳，一拳轻轻砸在了星袍仙尸上。
“哈哈哈哈哈哈！！”天衍仙尊笑得更大声了。
“原来是秦河啊。”南宫雅盈盈一笑，话音异常温柔，“怪不得你当初会带着一道真灵来寻我求医，好像那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虚无太大，倘若不是同门一脉，有仙人感应接引，几万年都有可能见不到一位修士...”
天衍仍然在笑，就是笑声带有几分莫名萧索，“认识你们，本仙尊很开心，老龙啊，你开心吗？”
“开心你老母！”
太古真龙的仙尸突然吐出一口龙息，“遥想当年，本座过天尊劫，闯仙门，春风得意，初入虚无之地，一位执法修士接引本座，说什么贺喜道友飞升...”
它突然怒吼道：“杂碎！一群将消息隐瞒住的杂碎！本座飞升你老母！那个执法殿的杂碎硬生生让本座背了三年的《天尊入虚无守则手册》！”
“那是上面的命令。”秦河有些无奈道，“想办法接引每一位初入虚无的天尊，可用尽任何手段，让其知晓此处的危险，得以苟活。”
“秦河你个杂碎！三年啊！本座背了三年的手册啊！你可知本座的成仙心魔劫！依旧是那三年！”
“哈，你看，你这不就是依靠手册苟活成仙了嘛。”天衍仙尊笑嘻嘻道。
太古真龙仍在怒吼：“为了一群凡灵的安危，就要囚禁天尊仙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瘪犊子玩意想出来的办法！”
叶桐和仙帝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西王母也微微蹙眉，不过更多的还是看乐子的心态，听未来修士讲述未来事，当真有趣。
“好啦好啦。”南宫雅轻声安抚住太古真龙，“后面我们不也知道了具体原因，为了未来，牺牲我们数个时代的天尊，代价很轻的。”
“什么原因？”叶桐连忙出声，囚禁天尊仙人，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杀伐太强，为了让普通生灵安稳活着？
然而。
四位仙人不曾回应，就连秦河也仿佛没听到一般，他们自顾自说着，讲曾经往事，聊过去趣事，有时一同大笑，有时一同怒喝生气。
直到最后。
秦河的仙尸忽然起身，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位温和尔雅的男子身影，他回头看向叶桐，摇头道：“禁忌之事，无法言出，你，很快便会知晓。”
“秦河，走了！”天衍的仙尸同样起身，一名看起来异常年轻的星袍修士正朝他挥了挥手。
“老龙，你能不能再让我尝尝你烤熟之后的血肉？放心，我可以帮你恢复伤口的！”
南宫雅忍不住道，八只如星空般璀璨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你们已经吃了八千年，还没吃腻？”
太古真龙的话音拔高了不少，然而下一刻，太古真龙的尸骸开始逐渐重聚，顷刻间，一头巍峨如仙神般浩瀚庞大的九爪真龙挺身咆哮。
“吼~！！！”
龙吟震荡此方天地，龙爪一挥，一小块血肉落下，南宫雅连忙接住，看向天衍，后者星袍一甩，仙火燃起，瞬间烤熟。
“唔...少了点调料。”
“能吃到就不错了。”
“记得给我留一块。”
秦河看着他们笑了笑，随后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仙帝，郑重拱手一拜。
最后，他又看向女帝，深深一拜：“长生秦家，秦河，已尽所能，未负执法殿与人族。唯失职一罪...恕难领罚。”
话落，他转身离去。
“来了！”
三人骑乘在太古真龙的背上，朝着此间虚无之地而去。
秦河一只手搭在天衍肩膀处，一只手拿着真龙肉大口吃着，南宫雅倒是极为端庄，只在风声过隙时，轻轻拂去袖上微尘。
“走了。”
他们的身影，开始在虚无的边界变得模糊。
仙人本源逸散出的流光，犹如尘沙被微风卷起，化作点点细碎的微光，如流萤般悄然飞散。
紧接着，他们的形体也渐渐转为半透明的薄影，在沉寂的天地间，显得无比不真切。
太古真龙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庞大的身躯也随之缓缓消融。
秦河吃完手中的龙肉，与天衍相视一笑，南宫雅整理了一下本就端庄的衣襟，温柔而笑，他们的笑意在彻底淡去前，似乎定格成了永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挣扎与不甘，四位仙尊如同滴墨入海，归于无迹，亦如轻烟升腾，散于虚无。
渐渐的，他们最后一点痕迹也融入了这片虚无。
再无生灵喧嚣，亦无草木婆娑，唯有天地孤风偶尔掠过，在此间低咽，仿佛他们从未到来，也从未离去。
高空云彩沉浮，斑驳的光影刺破云层，投在空无一物的大地上，如逝去的岁月最后一瞥。
空间浩渺，大地幽邃，天幕空荡，整片天地只剩下那一片冰冷而死寂的色调。
他们自虚无中相逢，亦将携手，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