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次的脸上只剩下了愕然。
他眼周发动白眼而凸显出来的特殊纹路瞬间褪去。
月的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忧伤。
有的只是淡然。
她轻轻提起了嘴角,眉眼间也晕出了柔软的弧度。
在此刻,宁次记忆中那个总是给予他人力量和温暖的月暮莹与眼前的月终于重合在了一起。
对方问自己,是不是也不希望她活在这个世界上。
刹那间,宁次仿佛跌进了充斥着失重感的深渊里,无法呼吸。
他退后半步,嘴唇张合了几下,愣是发不出半个音节。
直到现在,他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不是的。
他不希望月暮莹死。
他怎么可能会希望那个把他从深渊中带出来的女孩子死呢?
他想要月暮莹可以获得幸福,因为他亲眼目睹了月暮莹所经历的一切,知晓她的痛苦和无奈,还有一次又一次毅然决然赴死的决心。
可他怀揣着想要月暮莹可以获得幸福的心,却在无形之中伤害了正处在痛苦深渊的月暮莹……
月张开的右手手掌突然被淡绿色的查克拉所包裹。
下一秒,她嘴角噙着毫无生机的笑意,挥手往自己的颈间飞快划过。
她轻声呢喃,“我也希望能够如愿。”
月的手掌上所包裹的淡绿色查克拉,让手掌瞬间化为了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割破了纤细的脖颈。
在那段孤寂的岁月里,她曾重复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
可结果却不尽人意。
她没有如愿得到解脱,依旧继续在这世界如同一缕孤魂游走着。
谁都没想到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宁次惊得心跳一滞,下意识就想要拉住月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可因为刚才往后退的那半步,拉开了他与月之间的距离,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绿色的刀刃距离月的脖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是的!”
伴随着宁次的惊呼,月的手掌戛然而止。
淡绿色的查克拉刃划破了她颈部的一部分皮肤,如果再进一分,她的大动脉就会被生生切断。
月也没有想过停手,所以力道很大。
她是带着割断自己生机的觉悟动手的。
殊不知,在关键时刻,一只大掌如同铁钳般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说什么都不松开。
鸣人心有余悸地制止住了月的行为之后,只觉得身上的所有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一般。
月纤长的脖颈流下了一道醒目的血痕,将她的白色衣服一分分染红。
除此之外,还有血“滴答滴答”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是鸣人的血。
在那种危机的关头,握住月的手,就相当于将一柄锋利无双的手术刀强行紧紧攥在自己手心。
鸣人的掌心被划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如果再用点力,或许五根指头都会被齐根切断。
“滴答、滴答——”
静谧到只剩下心跳声和呼吸声的环境里,血液砸落在地面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月卸了右手的力,散去了包裹住手掌的查克拉。
她低头看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手臂,顺着往上看去,却撞进了一双盛着薄怒和心疼的眼眸。
“鸣人……”月错开了鸣人的视线,抬起另一只手,将鸣人早已被血染红的手掌捧在了掌心,“我先替你治疗。”
一团温暖至极的治愈查克拉将鸣人的手掌包裹在其中。
恍惚间,鸣人好像回忆起了小时候第一次遇见月暮莹时的画面。
那时面具店的老板将一个狐狸面具狠狠砸到了他的头上,月暮莹也是像今天这样替他治愈伤口的。
深藏的记忆被勾起,鸣人看着垂眸认真为自己治愈伤势的月,只觉得物是人非。
月再也不似当年的模样,心境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到月在另一个世界漫无目的地游走的画面,鸣人刚升起的愤怒就随之转化成了浓浓的心疼。
这样的行为, 她一定重复过无数次了吧?
宁次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罪人一般。
如果不是他的一番话,和他突然生起的杀意,月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鸣人也不会因此而受伤。
鸣人的手掌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可月的脖颈却还在流血。
她曾经服用过阻止细胞分裂再生的药物,原以为这样就能得到解脱。
可最终的结果是:除了延缓伤势愈合的速度之外,还让她的痛感成倍增加了。
月依旧没有找到让自己解脱的办法。
鸣人暗暗咬牙,想要按住月颈间的伤口,让她不再流血。
可抬起手却发现自己满手的灰尘,浑身上下也没有一块干净的布料。
无力感充斥全身,一如他此刻的处境。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月的伤口不再流血,更不知道该如何让月逃离痛苦的深渊。
对于月所经历的那些孤寂和绝望,鸣人感同身受。
她痛苦,他也同样痛苦。
鸣人茫然无措的手捏了松,松了又捏……
要怎么做?
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赎月那缕伤痕累累不得解脱的灵魂?
茫然无措中,不知何时月已经完成了治疗。
鸣人的掌心已经愈合,如今只能看到淡淡的印子,已然不似一开始那般骇人。
可他却像是毫无感知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微凉的指尖在他的眼角轻轻摩挲,“别哭。”
哭?
鸣人一愣,后知后觉抬起双眸,才惊觉自己的视线早已模糊。
滚烫的泪滴被月拭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又让你担心了,对吧?”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因为她自杀的举动而面露担忧。
月抬手覆在胸口,将一枚始终挂在颈间的戒指拿出。
戒指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平平无奇的戒指之上,隐约可以看到一条裂纹。
这枚戒指,直到生命的尽头,都一直没能还给它的主人。
“宁次,可以暂时对我的身份保密吗?”
月发出了请求。
宁次心有余悸看着月还在流血的脖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偏过头去,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宁次的顾虑,月多少也知晓一些。
所以她给宁次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我有办法能让相同的两个人同时存在,而且……就算是消失,那个人也只会是我。”
宁次在惊愕之余,更多的是局促不安和无法言说的内疚。
原来月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啊……
“回家吧。”鸣人拉住了月的手。
月垂下的眸子里闪过迟疑和某种坚决,再次抬头的时候,只剩下了空洞的笑容。
“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