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紧跟在他们身后,脸色苍白如纸,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当他们走到大殿门口时,柳元霸突然停下脚步。
回头用阴毒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大殿。
他心中暗暗咒骂道:“黑域又如何?没有我柳家的丹药,各大家族如何修炼?最终还不是得求到我柳家来!咱们走着瞧!”
华轩殿内,司锦月静静坐在那里。
可那容颜清极冷极,眉眼间一段疏离气度,比殿内任何华服珍宝都更摄人心魄。
她指尖拈着一只白玉杯,眸光低垂,仿佛杯中晃动的清冽酒液,比这满殿因她而起的暗潮更值得关注。
“域主!域母。”
一声略显急促的朗喝陡然划破了这浮华下的紧绷。
东南席位上,一个身形微胖的家主猛地站起,脸上堆着热切的笑。
朝着主位上的域主司玄深深一揖:“域主!在下家中长子,年方二十,已结金丹,性情温厚,尚未婚配!今日得见少主天人之姿,不胜倾慕,斗胆……”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溅入了滚油。
“王老兄!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立刻有人打断,声音更大。
“域主!域母。请看我家三子!年岁与少主相当,已是金丹中期,更难得的是水系术法天赋绝伦!”
“域主!我赵氏愿以极北冰原三座新发现的灵矿为聘,只求少主一顾!”
“小儿虽愚钝,却有一片赤诚之心……”
乱了,全乱了。
方才还维持着世家风度的各方豪强,此刻像是市井摊贩般竞相吆喝起来。
一个个将自家最出色的子弟、最丰厚的资源迫不及待地捧出,唯恐慢了一步,那一步登天的机缘便落入别家囊中。
华服公子们被父辈推搡着上前,有的面露窘迫,有的强作镇定,眼神却都控制不住地飘向首位的司锦月,炽热得能点燃空气。
主位上,域主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只宽大的袖袍微动,向下压了压。
喧嚣稍歇。
所有目光再度聚焦。
域主声音平稳,传遍大殿:“诸位厚爱,代小女谢过。然,锦月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
一句话,又将所有滚烫的筹码,抛回了司锦月面前。
她终于抬起眼。
那双眸子,沉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殿内每一张写满欲望的脸,却无一丝波澜。
她放下酒杯,玉杯底轻叩案面,一声脆响,压下了所有残余的骚动。
唇瓣微启,清冷的声音尚未吐出——
“嘶!”
大殿右边首位、莫可名额角沁出细汗,手指都快把父亲莫擎天后背的衣料戳出个洞来。
“爹!爹!”他声音压得极低,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
“快!快说啊!再不说就晚了!真要被人抢走了!”
莫擎天猛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古铜色的脸上肌肉抽搐。
几乎是咬着牙低声咆哮:“逆子!你给我安分点!前脚刚闹着退了亲,后脚就又凑上去提亲?你当域主是什么?你当司锦月是什么?老子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莫家的脸还要不要了?要提你自己去提,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莫可名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眼圈都有些急红了,猛地扭头看向身旁的母亲。
声音里带上了哀求:“娘!您劝劝爹!我不能出面。姐姐她……她若是无意,我日后还如何见她?岂不尴尬死了?您让爹去说,好歹、好歹有个转圜啊!”
莫母看着儿子那副快要急哭的模样,又看看高台上那风华绝代、已是云泥之别的女子。
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力推了丈夫一把,低声道:“擎天!名儿都快急疯了!你就不能……不能舍下老脸,去探探口风?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莫擎天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这混账东西当初退亲时何等决绝,你们忘了?现在……”
他们的拉扯争执被淹没在重新泛起的喧嚣边缘,司锦月的声音清泠响起,不高,却瞬间盖过了一切。
“多谢诸位美意。”
她站起身,裙摆如流水般拂过地面,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那些被推至前方的青年才俊在她眼中仿佛并无区别。
“只是锦月一心向道,暂无意于儿女私情,恐要辜负诸位厚爱了。”
婉转,却毫无转圜余地。
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所有躁动的火焰。殿内霎时一静,无数脸上期待凝固,转为错愕、失望,乃至隐隐的不忿。
方才还热切无比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冻结。
一张张原本写满志在必得、殷切期盼的脸,此刻色彩纷呈。
热切的红潮急速褪去,换上的是错愕的青白。
是算计落空的铁青。
是难以置信的僵硬。
最终都沉淀为一种难以掩饰的失望与挫败。
甚至隐隐夹杂着一丝被拂了面子的愠怒。
却又在那位立于殿中、玄衣清冷的少女无形散发的威压与她那背后代表的恐怖力量——青龙——面前,死死压抑着,不敢表露分毫。
有人手中的玉杯捏得死紧,指节泛白;
有人下意识地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更多的人则是目光闪烁,彼此交换着复杂难言的视线,最终都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或是一口闷气,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高台主位上,域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面容依旧沉静如水,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波澜。
“既如此,”司玄的声音平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死寂,带着域主应有的威严与不容置疑。
“诸位都听到了。小女志不在此,此事,便到此为止。”
他目光扫过下方那些神色各异的家主,语气放缓了些。
却依旧带着距离:“今日乃为小女认亲宴,诸位不必拘礼,还请尽兴。”
尽兴?如何还能尽兴?
一腔热火被冰水浇透,满腹盘算落空,此刻还能安稳坐在席上已是极大的定力。
但域主已然发话,谁还敢再有异议?
难道要跳出来质疑少主的决定?
那与自取其辱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