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赵青阳几人也纷纷出言宽慰。
司锦月知他们好意,勉强点了点头,那份沉甸甸的牵挂却丝毫未减。
兄长程泽欣沉稳干练,弟弟程泽决虽跳脱些却也绝非不知轻重,这般音讯全无,实属反常。
她心中暗自祈祷,只盼他们莫要遭遇什么不测。
又行了一段路,日头渐高,道旁出现一个简陋的茶摊,由一对老夫妇经营着,几张木桌,几碗粗茶,为过往行人提供片刻喘息之地。
“在此稍作歇息吧。”司锦月勒住缰绳,率先下马。
她并非真的口渴,只是不愿放过任何一处可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
她走到那对慈眉善目的老翁老妪面前,再次从怀中取出那幅已略有些卷边的画像,小心翼翼地展开。
“老人家,叨扰了。请问近日可曾见过画中这两位公子经过?他们是我的兄长。”
老翁接过画像,眯着眼仔细端详了半晌,又与身旁的老妪低声询问了几句。
最终仍是摇头,将画像递还:“姑娘,对不住喽。小老儿日日在此摆摊,过往客人大多见过,却不曾见过这二位相貌出众的公子。”
虽早有预料,司锦月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她谢过老翁,收起画像,心中暗忖:兄长们竟还未行至此处?莫非真是落在了后方,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被迫改变了路线?
“姐姐,先喝口茶水解解渴,歇息一会儿再赶路不迟。”
莫可名已安排众人坐下,并为她斟了一碗微温的茶水。
司锦月依言落座,刚端起粗糙的茶碗,还未送到唇边——
“救命!救命啊!!”
一声凄厉惊恐的女子呼救声猝然从官道前方的岔路传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茶摊上所有人俱是一惊,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女子发髻散乱,衣衫沾染尘土,正跌跌撞撞地朝着茶摊方向狂奔而来,神色惶惧已极。
她身后,三四名面相凶恶、手持棍棒的壮汉骂骂咧咧地紧追不舍,眼看距离越拉越近。
那女子显然已是强弩之末,眼见前方茶摊有人,眼中猛地迸发出一丝绝处逢生的希冀,拼尽最后力气加速跑来。
然而气力不济,脚下猛地一个踉跄,竟直直扑倒在地,恰好摔在莫可名身前。
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沾满泥土的手,一把死死抓住莫可名的裤脚。
仰起的脸庞苍白如纸,泪水混着汗水滑落,声音破碎不堪:“公子…公子救命!我不认识他们!求求您…”
无需多言,莫可名已是面色一沉。
他霍然起身,将女子护在身后。
长剑随之“铮”然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目光如电射向那几个已追至近前的恶徒。
赵青阳几人也立刻起身,手按兵器,神色戒备。
那几名恶徒见茶摊人多,且莫可名几人气度不凡,显是有些本事之人,顿时气焰一窒。
为首一个刀疤脸悻悻然地停下脚步,目光淫邪不甘地在倒地女子身上扫了一圈。
又狠狠瞪了莫可名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呸!真他妈的倒霉!到嘴的肥肉还能飞了!这么漂亮的娘子,便宜你小子了!我们走!”
扔下几句色厉内荏的狠话,几人终究不敢硬碰,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岔路尽头。
危机解除,茶摊气氛顿时一松。
莫可名还剑入鞘,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那惊魂未定的女子搀扶起来:“姑娘,没事了,恶人已经走了。”
那女子身体仍在微微发抖,借着莫可名的力道站稳。
不住地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小女子没齿难忘…”
声音犹自带着哭腔,显得柔弱可怜。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莫可名语气温和,扶她到桌边坐下。
又让老妪重新端来一碗茶水,“姑娘先喝口水,压压惊。”
女子显然是渴极了,也顾不得仪态。
接过碗便“咕咚咕咚”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
清水润泽了她干涸的喉咙,她的呼吸渐渐平复,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她放下碗,再次向莫可名及众人致谢。
“小女子程落寒,本欲前往云傲仙山参加入门考核,不曾想独自赶路途中,竟遭遇了这几个狂……他们见我孤身一人,便心生歹意……若非诸位仗义相救,落寒今日怕……”
说着,眼中又泛起后怕的泪光,她下意识抬手整理凌乱不堪的鬓发,试图挽回些许狼狈。
一直静坐旁观的司锦月,目光自这女子出现起便未曾离开过。
起初是出于警惕和审视,待得女子扑倒、呼救、被扶起、饮水、整理发丝……
那张被尘土和泪痕掩盖、被散乱发丝半遮半掩的脸庞,逐渐清晰地映入司锦眼帘。
尽管形容狼狈,衣衫朴素,甚至刻意弱化了那份固有的娇媚气质。
但那双眼睛的轮廓,那鼻尖微微翘起的弧度,那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哪怕在惊恐中也难以完全磨灭的某种神态……
是她!
司锦月的心猛地一揪,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她端着茶碗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胸腔里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瞬间翻涌而上,混杂着惊愕、厌恶、以及一种“原来是她”的冰冷讥讽。
程落寒!
竟然是她!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或者说,冤家路窄!
司锦月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垂下眼睫,掩饰住眸底瞬间掠过的寒芒。
她心中冷笑,万千思绪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程落寒,程家那个最会扮柔弱、博同情,心思和林氏一样刁钻阴冷的女人!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去云傲仙山考核?
方才那场“英雄救美”,此刻回想起来,处处透着蹊跷。
那几名恶徒看似凶恶,追捕一个毫无修为的弱女子竟未能立刻得手?
骂骂咧咧退走时,眼神深处似乎并无多少真正的不甘,反而更像…完成了某种任务?
而程落寒扑倒的位置,求救的对象,为何偏偏如此精准地是莫可名?
这一切,当真只是巧合?
司锦月的心缓缓沉入一片冰冷的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