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识正要措辞解释自己的身份,却不想千回猝不及防地上前了一步。
他们此时此刻挨得极近,连呼吸都彼此可闻。
迟溪蹙眉想上前,却被千回挥手拦下。
她以极轻的声音问道:“江忆声怎么了?你……是来带他回家的?”
贺识微微讶然地挑眉,也没否认:“是。所以,你是来拦我们的?”
“他现在信息素暴走,不能出来。”
在场的Alpha不少,更何况江忆声的身份表面上还是beta。
即使知道他要离开,千回还是不愿意暴露他的性别与弱点。
她微微敛下了眉,声音冷沉:“你们都后退。”
迟溪率先抬眸不赞同地看向千回。
她现在对江忆声的信任彻底为零,难保对方为了逃亡不会挟持千回。
千回只得回头无奈道:“迟溪。”
“我相信他,正如我相信你一样。”
迟溪怔了怔,攥紧了垂在身旁的手,最终不情不愿地点头道:“都后退!”
贺识也识相地蹲远了点。
江忆声那信息素他也扛不住,先撤为妙。
千回动作极快地打开舱门又合上,只希望信息素不会外溢得过于厉害。
她才刚刚进入飞舰将门合上,下一刻便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充斥而来的信息素是浓厚的薄荷味,过于厚重反倒失去了提神醒脑的功能。
千回下意识挣了挣,却被江忆声抱得更紧。
他说:“陛下。”
沙哑而眷恋的声音,让千回的心不受控地加速跳了两跳。
没有得到回应,江忆声又闷声道:“千回。”
千回这才反应过来:“嗯,我在。”
“我没有背叛你。”江忆声将头靠在千回的肩颈,他的皮肤很烫。
千回抬手摸了摸他的发:“我知道。”
而后她却又极端冷静地问:“那你现在,是准备跟他走吗?”
他,就是指贺识。
江忆声没有说话,他的脑子被搅得如同浆糊一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想回家,却莫名在千回面前难以张口。
千回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身双手扶着江忆声的肩膀,与他拉开了距离。
江忆声垂着头,黑发将他的眼睛遮掩,千回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只问你,是,还是不是?”
江忆声终于抬起了头,与千回沉静的双眸对视:“……是。”
“贺识说已经找到了回家的办法。”
千回怔了怔,却又突然笑了一声:“那很好啊。”
“江忆声,我说过,等到有一天你想走了,我会放手。”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千回也彻底松了手。
“我并不打算食言。”
但她的手却在垂落瞬间被江忆声接住。
他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些许茫然,而后却又瞬间坚定了起来:“千回,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你愿不愿意回家?”
“和我一起。”
千回哑然失笑。
她愿意。
但不能。
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她甚至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江忆声,自己的世界和他的世界并不是同一个。
告诉他吗?
然后呢?
让他放弃自由与平等的世界,同她留在这里吗?
先不说江忆声愿不愿意如此,千回不愿意。
他在这个世界,只会日日担惊受怕,日日失去自由,千回从很久以前,就不愿意成为他的枷锁与束缚。
所以——
“我不愿意。”
千回仍觉不够,又近乎于一字一顿重复道:“我、不、愿、意。”
江忆声眼中的光刹那间破碎,他终究还是松了握着千回的手。
他突然笑了一声:“我早知如此。”
却还是不顾一切巴巴地跑到她的跟前,却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又问。
千回起身,将特地带来的抑制剂递给了江忆声。
“恭喜你,终得自由。”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让江忆声接过抑制剂的瞬间,莫名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剜走了般,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感觉。
他不受控地起身紧紧握住了千回的手。
千回讶异地抬头:“怎么了?”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希望江忆声留下的。
留在她的身边。
江忆声只是沉默地从怀中拿出了王城终端令牌,放在了千回的手上。
原本冰凉的令牌已经染上了他的体温,触手温热。
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千回说过的话。
黑夜被灯光照亮,她高高在上,却伸出了手:“站在我的身边。”
他怎么说的呢?
——我答应你。
毕业考核中,他拖着血迹,一步一步向他的陛下走去。
赛场这样大,他走了好久好久,终于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臣愿将一生的忠诚,献给陛下。
——追随您,守护您,陪伴您。
恍如隔世。
“可我那时那刻,是真心的。”
真心地想陪在你的身边。
真心地,喜欢你。
千回看着令牌恍惚了许久,没有听见江忆声说的话。
她茫然间问:“你说什么?”
江忆声却终于松了手,他微微笑了起来:“对不起。”
无论过去如何,千回实现了的诺言,而他却终究食言。
千回也无奈地笑了,她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们本就两不相欠。”
话落,她便再也没有回头地打开了舱门。
江忆声轻轻闭上了眼:“再见。”
千回出了飞舰,先找到了蹲在旁边的贺识:“我给了他抑制剂,你进去也没事了。”
贺识眨了眨眼:“你要放我们走?”
千回攥紧了手中的令牌,点了点头:“祝你们一路顺风。”
贺识不可思议地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飞舰门边,而后朝着千回吹了个口哨:“谢谢啊!”
飞舰门打开时,他甚至回头抛了个媚眼:“你真漂亮。”
千回一言难尽地目送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迟溪匆忙赶上前:“陛下!”
千回叹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他走吧。”
迟溪仍旧冷着脸:“后患无穷。”
千回叉腰:“好迟溪,你就信我一次吧,我看人很准的,江忆声绝对不是什么祸患,他不会害我的。”
她看着飞舰彻底出了边界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迟溪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千回的背影。
她低声道:“陛下,我不是不信您。”
她只是有一种预感。
总有一天,江忆声会把陛下带走。
迟溪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