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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则离开家的第三日。

郑老爹在县衙外不远不近的地方寻了一处位置停好牛车。

蒙、赵两位弓手一到县衙便马不停蹄坐下,就着稿纸重新抄写此行丈量与勘测的文书,附加一份地形草图。

两房皆是一式三份,一份盖县印和草图存于各两房;一份存于修路申办人郑则手中;一份两名弓手自存作为责凭。

文书到手后,郑则立马快速阅读,上面所写内容确实与在村里丈量勘测的无出入,一颗心顿时安定了。

而后,郑则阿勇、刘疙瘩和毛墩子四人等在户房门口,还有修路占地所置换的土地需要上报申请。

如今文书已经齐全:阿勇拿上村公田账册和置换协议,刘疙瘩和毛墩子也各自拿了玉米地、林地地契一同前来,郑则手上有修路占田丈量清册和占田呈请书,就等户房书吏喊人。

日头渐渐升至正空,而后又后移,等待越久郑则越是不安,生怕节外生枝。

昨日在樵歌沟,勘测结束后阿勇喊了刘疙瘩和毛墩子来家里,负责田地丈量的蒙弓手再次当面与两人确认修路占地亩数,和村中公田置换亩数是否正确。

两人对着官差很是惶恐,皆是点头说正确。

今早有弓手同行前往县衙,两位村民自然同意一起去重新登记、修改地契。

但若是今日办不成此事,往后再请这两人来,就怕他们不像今日一般配合。郑则看了刘疙瘩和毛墩子一眼,两人安静沉默地缩在一处等候。

户房门口等待的人逐渐减少,不知过了多久,典史揣着手走到门口,郑则几人精神一震往前凑近,不想长相严肃身条板直的典史却拱手扬声道:“各位乡邻!时辰已到,今日公务已毕,尚未办理请明早再来吧!”

说完不等众人询问便径直合上户房的门。

守在县衙门口的门子也开始赶人离开,等候的人无可奈何,但身处县衙不敢有怨言。

他爹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前面乌泱泱等时,就不能来个人提醒一句后边不用再等吗。郑则皱眉恼火,也只得先走出县衙。

阿勇一脸忧愁,就算是郑老板驾牛车一大早赶路去樵歌沟接他们,一行人赶到县衙排队也排不上靠前的位置啊。

“郑老板......你说要如何,我们都听你的。”明明郑则年岁比他小许多,可阿勇却逐渐习惯让这位年轻的后生拿主意。

郑老板实在是胆大心细,县衙官差来到家里头一日,吃晚饭时他见到满桌子好菜险些惊叫出声,震惊程度堪比在地上捡了金子。他媳妇儿把他拉到一旁悄声说是郑老板带来的食材,这才没让他丢人。

不止如此,前头那两名去村里丈量土地的官差进县衙前,他眼尖瞧见郑老板也给他们塞钱了......这一次两次、一趟两趟的,得花多少钱啊。

总之,他就是信任说得少做得多的郑老板。

刘疙瘩和毛墩子县衙里走了一趟,事虽没办成,但人安静了。两人站在阿勇旁边也说都听你的。

郑则看着三人思考几瞬,内心实在无法忍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的担忧。不能再来回折腾了。

他当即说:“既然都听我的,那就在镇上住一晚,住宿吃食皆由我出钱,明早办完事再送你们回去。”

三人相互看看,没犹豫多久便点头了。

而后郑则快步走到郑老爹身边说了两句话,后者往阿勇这头看了看,点点头便驾车走了。

客栈下房订了两间,郑则和阿勇住在一间。

这几日的经历实在跌宕起伏,阿勇没有丝毫睡意,吹灯后忍不住和郑老板夜谈。

他也不管郑则困不困,只管说自己想说的:“郑老板,这路最后是你修还是官府修?这么严格,娘咧,这些人办事真是多一句话都不愿开口。”

想要他们开口还得塞钱。

“......修路是大事,自然严格。只要能把路修出来就成。”

修路,名义上是郑则修,但实际上他作为“商贩”也好、作为“老百姓”也好,并没有权利动土。

待申请通过,郑则获取修路批文后,是由县衙派人前往樵歌沟修路,而除了官职人员的俸禄、差旅费用是县衙承担。

郑则作为申办人则需要承担:如前面已经付过的“勘测费用”以及隐性其他费用,下派吏员修路期间的食宿、石料石灰等修路材料、驮畜修路工人等等的费用。

......除了力气不用出,其他都需要郑则出,一串串一项项都是钱。思及此处,郑则忍不住翻身面向窗外,朝着黑漆漆的屋外看去。

很快他又慰解自己,先干了再说,想这么多也没用,现在批文影子都没见着呢。

阿勇看着床顶继续说:“郑老板,我岳全勇向你保证,只要这条路修成,往后六年村里卖给你的笋干只多不少,绝不缺你一斤半两。”

他真心实意地说:“你这样的人,合该发财。”

这话叫郑则听了发笑,自然而然地想起在家等自己周舟。他抬起上半身回头朝阿勇说:“这话可是你说的,往后少一斤半两,我只找你问责。”

断了顿他补充道:“一起修路,一起发财。”

因为郑则的决定,四人从“无论如何也排不到前面”变成了户房侯门的前三位。

户房办事的书吏换了一位,他拿着几人上交的文书田契仔细翻着鱼鳞册核对,“樵歌村,玉米地户主刘疙瘩,村长岳全勇,没错吧?”

几人连连应声,都说没错。

书吏根据蒙弓手所丈量的修路占地亩逐一喊了刘疙瘩确认,弓手已经在村里与他们确认过一次,此次回答也十分顺利,都说是对的。

书吏废话不多说:“刘疙瘩,你玉米地为贫田,原缴税三斗每亩你只需缴一斗五升,如今置换了公田良地,朝廷有恩典:公田换私田,税差不用补。”

刘疙瘩茫然:“啥?”

书吏“啧”一声重复道:“你只需上缴没被修路占用的玉米地的税,置换的公田仍是原来村公缴税,听懂没?”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继续走下一步流程:“仔细看好,这玉米地以新埋下的界石为准,这是两张是新的田契。赶紧,过来按手印,交钱吧。”

刘疙瘩刚拿稳田契:“啥?”交钱?

在一旁站着的毛墩子见状顿时紧张起来,明明还没到他办事......

在书吏不耐烦之前,阿勇赶紧向前先掏了鱼鳞册更新费用,两人皆是按了手印才完事,郑则也在自己那份占田呈请书上签字按了手印。

“有什么不懂回去再问你们村长。林地田契变更要去工房那头,下一位——”

一行人千辛万苦再次从工房出来后,郑则拿着叠了满手的文书赶紧往收状纸的地方跑,不料人家初审书吏慢悠悠说道:“今日并非发告日,不收状纸,时逢三六九再来投吧!”

郑则这才记起来今日是六月十七。

唉。

四人在上次郑老爹停牛车的地方等着。郑则觉得有点累,他蹲在路边,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模糊地说了句话。

刘疙瘩和毛墩子沉浸在田地亩数不变、但置换的公田良地不用缴税的喜悦里,两人不停地摸摸胸口的田契,黝黑发皱的脸上笑容满面,喜不自胜,压根没听到郑老板说了什么。

站在他身边的阿勇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瞬间瞪大眼睛,郑老板怎能赌气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阿勇大惊失色地蹲在他身边慌张劝道:“你想的,你想的,这路得修啊!”

“不修咱们这几日不白跑了吗,你可以的郑老板,你想的郑老板,你要修的郑老板!”

郑则被他摇晃得险些要翻倒在地。

郑老爹驾着牛车在几人面前停下,大嗓门接话道:“啥,白跑啥,这不跑来了么。”

郑则一脸郁闷地仰头看他阿爹。

却见周舟笑容灿烂地朝他打趣道:“瞅啥呀,郑老板快上车。”

说上车也没上,郑老爹一行人等着。

两人往醉香楼后门走,周舟迫不及待分享好消息:“明天去白石滩吧!刘木匠今天送床来了!”

木床簇新结实,用个二十年绝对没问题,“爹爹娘亲肯定等着急了,去吗,去吗,去吧!”

站在他身边的高大汉子心不在焉地嗯一声,没多说什么。

郑则现在实在想不了太多别的东西,脑子里只想着夫郎,就想抱人,就想亲近。

木床和白石滩,回家再说吧。

等拐过街角,确定阿爹那头看不见后,郑则立马抬手把笑嘻嘻的周舟夹在胳膊下,凑近他耳朵,磨牙问道:“是不是来接我的,嗯?快说,是不是专门来接我的?”

一边说一边心安理得地把半边身子压在人家身上,周舟越是说沉他就越起劲儿。

从两人身后看,大个子歪着用脑袋蹭人,黏黏糊糊地,小哥儿都站不直了。

周舟抓住架在肩上的大手,气恼地“啪啪”拍两下,沉死了!

他故意哼哼道:“才不是~我和阿爹专门来接小九,顺道接你,懂不?”

小圆脸得意的小模样特别招人,简直惹人恨不得当场叼住白软脸蛋咬一口。

郑则使了点劲儿把人往自己这边拢,掐住软乎乎下巴捏了捏,不满道:“我不高兴了,快说是来接我的,快点……”

他语气轻飘飘,一颗心欢喜晃荡,自从见到想了好几天的人,脸上早已消去先前沉闷郁气的样子。

“骗人,”周舟闻言站定不走了,他偏头仰脸仔细观察郑则的表情,促狭笑道:“你骗人,你明明都高兴坏了~”

他刚刚在牛车上看得可清楚了,郑则见到他时眼睛瞬间变得亮亮的,嘴角一弯,死气沉沉的脸立马有了笑意,骗谁呢,说不高兴。

周舟脑袋一抬自信发言:“你肯定都想死我了。”

说完用力挣开郑则的手,快速往前跑,可惜刚跑两步就被勾着衣领拉回来。郑则眼睛望向别处,开始学人:“你肯定都想死我了。”

今天的郑则好黏糊别扭啊,周舟想。

“你害羞了吗小则,”他这回没生气,笑眯眯转来转去盯着人:“你害羞啊?哈哈!”

被戳穿的郑则摸摸鼻子,英俊硬朗的脸笑意满满,眼神甜蜜满足,不说话了。

孟久正好从酒楼后院跑出来,他一眼就看熟悉身影:“周舟哥!”

“牛车呢?”他四处张望疑惑问道。

郑则接到人就立马牵住夫郎往回走,淡淡留下一句:“走路回家。”

孟久:“......”

十天不见,大哥你听听自己都说了什么冷冰冰的话。

周舟想转头又被郑则掰回去,他只好朝后伸手,手指一收一张地喊道:“小九,来,别听他说的,你大哥犯病了......”

孟久心情雀跃,今日回家有人接!他紧紧跟在两人身边,踢着一颗石子边走边问:“咱们家上次吃的蟹酱还有吗,带一点点蟹黄,熬出油的那种。”

“咋了,是不是还想吃?”

“嗯!我带去酒楼那一小罐分了点给金师傅,他还想吃......”

牛车走到响水村路口时,郑则让家人先回去,他送完这一趟。

阿勇看着路边挥手的郑老板一家,心里怪不是滋味,若不是他们三人郑老板早就能回家了。可樵歌沟实在是太远,光靠脚力天黑都走不到家,他只能咽下想说的话。

刘疙瘩和毛墩子对视一眼,神色不自然,两人张张嘴又合上。专心赶车的郑则更是沉默,一路无言。

上河村,古陂村,越过古陂村之后道路逐渐艰难,阳光西斜时终于到达樵歌沟。

今日没能投修路文书,下一次发告日是六月十九,阿勇:“郑老板,后天咱们再去县衙吗?”他已经下定决心紧紧跟住郑老板,以防他哪一日又“突然不想修了。”

郑则想了想,只说到时等他来接。他得先去白石滩一趟,不一定能按时赶回。

牛车到家时天已擦黑,周舟噔噔噔跑出来接人,郑则还猜想夫郎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结果听到第一句话就是:“郑则!你今日再不洗澡就只能睡在牛车上了!”

离家几天就有几天没洗澡的郑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