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松嘴!”武宁吓跑咬胖妞屁股的大鹅,周娘亲趁机跑下石阶,把哇哇哭倒在地的胖妞抱起来哄。
“武宁哥!武宁哥!”小树要哭了!
从后院赶来的老马快步跑去帮小树赶走大鹅,孟辛棍子打了个空,等小孩不跑了,老马才去抓鹅。
他记得院门是关好的啊,这鹅真是好大本事!老马恼了,一抓一提溜,关鸡笼!
周舟走去牵小鱼,蹲下发现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哭了一脸泪水,也不出声。哎呦,周舟心疼得要跟着冒泪,他也把小鱼抱起来哄,“不怕不怕,大鹅被赶跑了.....”
小鱼就把脑袋埋在大人脖颈里,终于呜呜呜瘪嘴哭出声。
咬人大鹅往旁边躲避,扭屁股走两步回头,气势汹汹摇晃着冲过来,想咬武宁。
武宁才不怕它,不跑反而大步往前,步子迈出得比大鹅凶!他看准后一把掐住鹅长长脖子提溜起来,往旁边一甩!大鹅“啊呃啊呃”翻滚在地,扬起一圈灰尘。
周舟以为它吃亏要跑了,结果它站起来后,再次不服输地朝武宁扬翅宣战。
“欺软怕硬的笨鹅!”武宁把大鹅甩到地上骂道,犟脑袋仍旧想要咬人,他也起劲儿了,“还来是吧,好好好!”
一人一鹅就这么来来回回地,一个想咬,一个就掐住脖子就往地上甩。
贴在周娘亲怀里的胖妞哭着哭着渐渐停下来,聚精会神地看武宁治大鹅。
“叫你咬人!”武宁再次把大鹅丢在地,刚刚昂首挺胸得意威风的大鹅终于泄气了,“呃啊呃啊”躲开武宁,状似忙碌独自在不远处踱步,好像在缓解打不赢的尴尬。
老马走来抓住它,关鸡笼!
武宁拍拍手转身说:“鹅就是这样,它凶,你要比它更凶,你越怕它就越要咬你。下次遇到不要跑,哈,跟它打好吗?”
小树惊魂未定,站在原地挪不动步子。
周娘亲怕小孩晚上做噩梦,就先请到家里坐一坐,先把人哄好。
给三个小孩擦完脸后,周娘亲端来酸酸甜甜的酸梅汤给他们,这才慢慢问出缘由。
三人原是趴在篱笆墙外往里看,大鹅气定神闲在前院巡视,时不时伸脖子往荷花池埋几下凉快凉快。
这时的大鹅看起来很是漂亮温顺,通身雪白,鹅喙橘红,哇,胖妞越看越喜爱,忍不住打开篱笆门想走进院子一起玩。
小树迟疑道:“胖妞,我们还没问大人呢。”
小鱼乖乖蹲在原地把脸贴在缝隙往里看,漂亮大鹅~
胖妞说没事呀,她只是站在里面看它。
小树不放心跟着走进去想把她拉出来,没想到漂亮温顺的大鹅把人骗进来后,就突然伸头叨人!
胖妞捧着小碗心有余悸:“它站着,头一伸,就咬我了......”
小鱼来不及反应,蹲在原地得以逃过一劫。
周娘亲和周舟面面相觑,大鹅叨人确实猝不及防......武宁却抱胸不客气道:“下次别去招惹大鹅了嗷,也不许随便打开别人家院门。”
刚咽下酸梅汤的胖妞被大人说得羞愧,小孩好面儿,脑袋低垂,竟是再次滴答流泪。
周舟头皮一紧赶紧安慰道:“没事没事,大鹅被关起来了。”
小鱼前头被吓到,哭一通,喝过酸梅汤就好了。他瞧见胖妞哭还纳闷,就大方把自己的小碗递过去:“喝呀,喝呀,胖妞。”
小树年龄最大,没被咬,进屋坐下冷静一会儿,很快也好了。
周娘亲决定先带胖妞去找村大夫看看,之后再上门道歉......无论如何,孩子被鹅叨是事实。
嗐,这才住进来多久,真是难为情。
周娘亲想了想让孟辛跑一趟:“辛哥儿,你帮婶娘去水田喊年叔回来。”
丢脸一起丢吧!
武宁主动说他送小树和小鱼回家。
胖婶回家才知道有客人,新邻居一家三口礼貌站在门廊等她。
周爹先打头阵:“实在不好意思,家里的大鹅叨了孩子屁股一嘴,这是沈大夫开的药膏,说擦几日就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儿子都嫁人了,周娘亲却有种孩子犯事、爹娘上门道歉的羞愧感,她把手里的篮子递给胖婶说:“玲姐儿,这是给孩子补身子的,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胖婶有点懵,她低头找小女儿,小妮子这会儿乖乖站在一旁瞧不出什么问题,偷瞄自己的眼神躲躲闪闪,胖婶不了解来龙去脉,一下子拿不定主意。
她说:“啊,这这,咬得很严重吗,先别忙,我看看,两位坐坐,坐下说。”
说了两句话后胖婶终于找到点思路,她拉过女儿严肃道:“刚刚别人都告诉阿娘了,你调皮了是不是?”
胖妞被她阿娘虎着脸一诈,立马抢先认错:“我错了......”
“你说错在哪儿了。”
周舟一看这架势、一听这语气,这是要管教小孩啊!
他连忙拿过娘亲手里的篮子说:“胖婶胖婶,这东西你拿着啊,给小孩补补,我们这就先回去了。”
他在爹娘惊讶的眼神中熟练地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拉着两人,走!
快走快走,走就对了!
“舟哥儿,哎呀舟哥儿!”
胖妞还在仰头嚷着我错了,嘴里不安地喊大哥,喊阿爹,呜哇哇地,胖婶没拦住人,只好先抓着女儿问上一番。
后来知道果真是女儿调皮在先,连忙拿起竹篮上门还回去,说给孩子涂药就成……这是后话。
总之,此后郑屠户亲家养有两只比狗还凶的大鹅一事,在村里小孩间传开了。
小树跑去山脚和大胡子说起时,已经没了当日的害怕,反倒大为崇拜武宁治大鹅的过程,“武宁哥真厉害啊!怪不得当初他能打倒人贩子,得到县衙的夸赞呢!”
他伸出手朝虚空张合,演示:“他就是这样,手用力一抓,啪,把大鹅丢到一旁去了,回回都能抓住!”
李力杵着锄头看他表演,直到小孩演完了才说:“得了,歇口气,厨房小碗里的肉块吃完没。”
小树点头,吃完了。李力就开口赶人:“你回家吧,这里臭烘烘地也不好闻。”
刚清理过杂草的院子干净整洁,气味却不好闻。
菜地里捂着猪粪和牛粪,仔细一看,会发现粪肥远远多过这块小菜地肥田的量。
为了这肥,李力可谓是煞费苦心,思来想去、委婉迂回。
他一个家里没田没地的,要去别人家挑粪肥,这要怎么说?
他先去郑屠户家猪粪牛粪各自挑了一担,说菜地贫瘠,要捂肥;之后去知情的林淼家挑了一担羊粪蛋,那小子帮忙铲,不用给说辞;村长家的猪粪不够自家担,他只好去罗老汉家再挑了一担,仍是说菜地捂肥。
这么搞来搞去,最后才收集了足够多的家畜粪肥。
眼前这小孩捂着鼻子不知是干嘛用的。
小树只知道大胡子又赶他了,最近他多待一会儿大胡子就提醒他回家,小树失落,但不难过。
因为一大一小正儿八经谈过话。
李力当时交代:“你阿娘说得对,你想的事情真正能成之前,老是跑来找我也不是个事儿,时间久了会让村里人说闲话。”
“你得听她的,别让她忧虑。”瞧见小树满脸失落十分沮丧,他话锋一转:“但也不是说完全不让你来找,咱们约定好......”
方素早就要求儿子不能再去找“大胡子”玩,儿子听话,但也不听话,总归去找的次数少了。她担心说得太过太严厉,会影响母子感情,毕竟两人只有彼此,若是再闹不和,这个家真得散。
方素做阿娘烦恼、做寡妇担忧,总归心里头没个真正安稳时候。旁人很难设身处地体会她的处境,与人诉说无异自寻烦恼,平白给人供去谈论说闲的话头。
她不舍儿子难过,同时忧心反对此事会让小树恼自己、厌自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埋头先把日子过好。
李力多少能从小孩话里猜到她的想法。
留有余地就好。
他叮嘱小孩:不要频繁跟方素提起自己,除非是他主动要求;不要跟别人提起他让小孩带东西回家,他干活、方素给钱的事不能说;最后一条,不要频繁来找自己。
前两条小树一直点头,最后一条他就问:“那两天找一次?”
李力:“......”
不能天天找,倒也不是两天一找。
“两天不行,三天不行,四天不行。”
小树蔫蔫听着,以为大胡子要念到天荒地老了,就听得他说:“五天行。五天不久,我若有事要找,会让你阿水哥传话。”
两人约定就是这样。
小树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小孩,因为他不知道这算什么约定,有什么用。
但不知为何,见大胡子态度这样认真,他莫名觉得这次能成,所以格外听话。
所以李力催他回家,小树只失落一会儿就背起背篓,好吧。临走前他磨磨蹭蹭问:“今天要不要带话?”
他都没带过话呢!
果然大胡子一如既往地摇头了。
好吧。小树转身往小树林路口走去,快拐弯看不见时他喊了句:“五天后见!”
李力用布巾包好脑袋翻粪肥,没吭声。
等小孩离开许久,他才莫名其妙应了一声,也没人听清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