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法的七月,薰衣草将山谷染成了流动的紫,橄榄树的银绿色叶片在热风里轻轻晃,像谁撒了一把碎钻在枝头。
沈亦迟将婚礼场地选在普罗旺斯深处的一座十二世纪古堡,石墙爬满了粉白的蔷薇,远处是铺到天际的葡萄园,再远些,能望见蓝得像托帕石般的地中海。
温韶倪的婚纱是本地裁缝手工定制的,细麻混着蕾丝,领口别着沈亦迟今早亲自去花田摘的新鲜薰衣草,花瓣仍带着晨露的湿意。
温韶倪走过用鲜花捆扎的拱门,风吹起蕾丝头纱,露出了洋溢着欢喜与羞怯的姣好面容。
温韶倪的身旁没有父亲,但身后跟着的花童是儿子颂颂,前面等着她的是一生挚爱。
沈亦迟站在橄榄树下笑望着温韶倪,男人穿着淡蓝色的衬衫,米白色的亚麻西裤,手握一把粉白色的玫瑰,俊逸英朗。
婚礼台下的宾客不多,除了家人只有亲近的朋友,这是一场温馨的小婚礼。
沈亦迟在看见温韶倪笑颜的瞬间,喉结轻轻滚了滚,心悸得浑身发热。
他等不及温韶倪过来,迈开长腿去牵手。
指腹蹭过她手腕上的银链,两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交叠在爬满蔷薇的石墙上,像幅被晒暖的油画。
证婚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牧师,说的法语带着浓重的普罗旺斯口音,慢悠悠的,像在讲一个流传了百年的故事。
“你们看这薰衣草,要晒足一百个日头才会香得醉人;这橄榄树,要长三十年才肯结果。爱也该这样——慢慢来,像南法的夏天,不慌不忙,却把所有的热和甜,都熬进日子里……”
沈亦迟撩起被风拂弄凌乱的头纱,他深深看着眼前的人,温韶倪可以在墨色的瞳眸里看见小小的自己和潋滟的星河。
“阿倪,温少女……”他喃喃唤着她。
“嗯。”温韶倪鼻子发酸地应声。
温热的呼吸蓦地靠近,沈亦迟捧起温韶倪的脸,低头吻住了两片红润的唇瓣,一切情话都化成了温柔缠绵。
嘉宾席的朱老师喜极而泣,拍着老伴的胳膊道:“破镜重圆真不容易啊!”
“不嫌弃了?”蔡叔指了指台上的沈亦迟打趣。
朱老师猛一拍他,“我以前不是不知道人家的身份嘛!再说只看年纪两人确实有差距,不过年纪大些会疼人,小温倒也没选错!”
朱老师看着甜蜜的璧人越看越满意。
另一边的沈愿如沉浸在婚礼美好的气氛中,心里不由得发痒,她歪头靠向旁边坐着的周闻铮,突然问:“告诉我,飞向札幌的飞机是什么意思?”
那是她第一次去周闻铮家时男人给她听的歌。
“私奔的意思。”周闻铮不假思索道,面无波澜却言辞大胆。
“吼,胆子还真大,那个时候就对我起了占有的心思了?”沈愿如揪住他红红的耳朵。
周闻铮纹丝不动,任她用力。
“不疼吗?”沈愿如蹙了蹙眉,有些困惑,她手都酸了。
“一点点。”
“笨蛋,痛要说啊!”
“你以前不让我说。”
“以前是以前,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呀!”
“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周闻铮眼里的光晃了晃,偏过头看着沈愿如问。
“你不要得寸进尺了,我最讨厌沾沾自喜的男人。”沈愿如撅起嘴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小公主素来不会受着力,“啪”一声极响。
“好疼。”周闻铮乖巧地说。
沈愿如蓦地弯起唇,揉了揉男人的脸,“真乖!”
她圈住周闻铮的腰,整个人扎进男人怀里。
周闻铮低头看着娇滴滴的人,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示些什么,他踟蹰了一下,支吾开口,“彩礼……沈家有什么要求?”
“嗯?”沈愿如抬眼看他愣愣傻傻的脸,笑道,“我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要。”
周闻铮摇头,“彩礼代表的是我和我家的心意,你不缺也得给。”
“呆子,给你便宜都不占,别以后也跟我嫂嫂一样被人欺负。”沈愿如哂声。
“不会。”周闻铮很肯定地回道,他要保护小姐,自然不可能弱到被人欺。
“所以你家准备了多少?”沈愿如好笑地觑着他。
周闻铮早想好了,很快答:“一百八十万。”
“这么多?”沈愿如诧异,她下意识站在周闻铮的立场看这个数目,但其实这笔钱只是她一个包的价格。
“你姐姐和妈妈以后喝西北风吗?”
“我都要娶你了,这些钱以后还没有能力赚回来吗?”周闻铮道。
“也是。”沈愿如倒不怀疑周闻铮干活的牛劲,这人做什么都能挣着钱。
“那你还藏了私房钱吗?”她摩挲着男人下巴若隐若现的青髭笑问。
“没有。”周闻铮眉心微皱,立刻摇头。
“真乖,我最相信你了。”沈愿如翘起唇角,满意地亲了男人的面颊一口。
周闻铮的眼睫慌忙垂下,难以掩饰地颤动,白净的脖颈从衬衫领口里开始往上泛红。
沈愿如捂唇,眼里闪过愉悦的狡黠,这家伙怎么这么好逗呢。
她有些坐累了,歪靠在周闻铮身上,低声说:“你以后可不能气我,我的身体禁不住的。你也不能生我的气,你要是赌气跑了,我不会去追你,我爱惜我的身体,我不会花功夫去找你,我找不到你,你就不能再回来了。”
周闻铮伸出大掌托住她的腰,“嗯。”
“……我爱你。”沈愿如摸到他在腰间的手,包住修长的指节。
“……我、我爱你……很爱你!”
……
礼成,晚宴摆在古堡的庭院里。铺着粗麻布的长桌摆满了精美的食物和鲜花,还有冰镇的葡萄酒与香槟。
穿条纹衫的风琴手坐在石阶上拉《玫瑰人生》,调子被热风揉得软乎乎的,混着烤羊排的焦香、薰衣草的清苦,还有野玫瑰的甜,漫进每个人的鼻腔。
颂颂跑进薰衣草田追蝴蝶,小孩调皮活泼的身影吸引了大人的注意,朱老师举着酒杯和温韶倪的碰出脆响,笑问:“什么时候要个二宝?”
温韶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朱老师又道:“颂颂缺个伴呢,要生就趁年轻,身材恢复得好。”
“我不能生了。”温韶倪道,她低声向朱老师说出了身体的欠缺。
朱老师诧异过后觉得无比惋惜与心疼,放下酒杯拉着温韶倪问:“这么多年了,还有没有再去检查过?”
“没。”温韶倪摇头。
朱老师认真道:“女性即使成年了,性器官的发育也还不够成熟,十九岁时的创伤可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有在发育中治愈的可能。
回国后不如再去检查一下,就算没好也可以问问有没有什么调理的方法。”
“嗯。”朱老师的话给了温韶倪一丝希望,她不由得有些期待。
月亮爬上来时,点起了蜡烛,玻璃罩里的火苗在风里轻轻颤。
远处忽然炸开了烟花,金的、银的、粉的,一朵接一朵绽在薰衣草田上空,紫的花海被映成了流动的虹,橄榄树的影子在烟花的光里忽明忽暗。
温韶倪的婚纱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像纯洁的翅膀,沈亦迟不知何时过来了,伸手紧紧扣着她的腰,两人依偎在一起,仿佛要将南法的夏夜、漫山的香气、漫天的光,都揉进两个人的骨血里……
回国后裕妈整日忙着给温韶倪弄补品,老人心想夫妻二人感情那么好,再要一个是迟早的事,当务之急,首要之事便是给温韶倪先养好身子!
沈亦迟不好打击裕妈的一头热,安慰温韶倪别在意,别人要是问推他身上去就好,反正他都奔四了,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温韶倪却偷偷去了医院检查,她怕沈亦迟期待过高到头会换来失望,便没先说。
做完检查的当晚,温韶倪趴在沈亦迟身上,掩着笑问:“我们再生一个宝宝好吗?”
“什么?”沈亦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愣地看着温韶倪。
“我今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之前怀不住孩子是因为年纪小底子差,现在发育完全,身体也养得很好,子宫已经不存在什么大问题了,只要怀孕时小心些,按时做产检,再生个孩子是完全可以的。”温韶倪笑看着他。
“真的?”沈亦迟先是惊喜,他抱起温韶倪坐直,好好打量了一下妻子,而后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你不怕吗?怀孕那么辛苦,生孩子更是痛苦。”
他当然想再要与温韶倪的孩子,甚至是八个十个都不嫌多,可温韶倪生孩子时可是吓过他的,他不敢让温韶倪再冒险,也害怕体验那种心惊胆战。
“我不怕。”温韶倪果断地摇头,“我想再要一个你的孩子。”她弯着唇,认真看着沈亦迟。
“阿倪——”沈亦迟动容地抱紧她。
温韶倪圈住他的窄腰,指尖在腰侧打转,咬着唇问:“那你哪天有空去做复通?”
“明天就去!”沈亦迟低下头,火热的吻立刻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