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眩感消退后,我发现自己漂浮在一个完全由流动光线交织的空间。
头脑异常清醒,身体的感知消失,意识仿佛被拆开,每种感官都变得诡异陌生。
我在这片没有实质边界的空间试着移动,只要产生“前进”念头,自己便能在光流中滑行。
四周的流线飞快穿梭,它们组成巨大的数据结构,远处中心轮廓最亮的地方,是一个脉动着的光球,其上缠绕着粗大的红色光流,那应该是汪丽娜的核心。
我呼了声“系统”,脑海里传来异常低微的电信号:“能量严重不足,只能维持基本通讯,请尽快完成任务……”声音连发音都不完整,带着堵塞感。
我没有再多追问,集中精力观察周围。随处可见不少淡淡的人影轮廓在光线里断续出现,又消散,像被困的幽灵。
他们有些互相纠缠,有的瘫倒在一处,混沌得难以分辨是否还保有人性。
那一刻我明白,这些都是被汪丽娜吸收的实验体残余意识。
我开始寻找白小柔。手上没有任何物理工具,但心里自然就浮现一种牵引感。
很快,一条细薄的蓝色线索浮现,与我之间有着微弱的连接。
我聚精力朝蓝线靠近,发现这里没有物理距离的限制,但数据结构本身却阻碍了路径。
刚靠近几步,头顶滑过三角体和球形的数据防御巡逻装置,它们张开类似齿轮的结构,有规律地巡视。
一旦有异常数据,它们就会张口捕咬,周围的蓝光瞬间被吞掉一大片。
我压低“意识能量”,从缝隙溜过去。
前方光流压低,其中一道红色数据网拦着蓝色细流。
那正是白小柔。她的意识形态现在是个半透明人形光体,被红色网格缠绕着。
她单膝跪地样,似乎正集中力量与红网拉扯。
我大声呼她名字,尝试用意念冲过去,红网感到威胁即收紧。
白小柔头顶那团蓝色的光明微微一振,带着吃惊的声音响起:“卫新?
你怎么进来的,这太危险了!”我的意识靠近,甚至能和她的光流接触,“没办法,你丢下我自己走了,我放心不下。”
她愣了片刻,说:“你这样危险,现在网络防御升到最高。
你有其它办法吗?”我直接问:“病毒植入了吗?”
白小柔答:“一部分刚进,系统发现异常,立刻启动防御协议。
病毒编程被打散,现在都漂在不同分区。我们必须先把主要碎片收回来,不然失效不了。”
我瞄了眼周围结构:“你能撑住多久?”她说:“网络只允许有限干涉,一旦漏洞被堵住,我会被反向拉入深层存储,那个时候就回不去了。”
说完她开始集中意识与红网对抗。我收拢周围蓝光,凝成一道尖刺,一起冲着红网插下去。
感觉只是意念交互,但周围的红线应声而断,微小裂隙出现。
趁机,我帮助她在意念层凝集了第二道冲击波。
白小柔说:“想象这里就是哨兵巡逻的地形,所有攻击和防御全靠念头。”
我照她说的,开始聚焦一种防御面的形意,果然在外围自动形成了一圈保护盾。
红色网格吃了一惊,部分开始后撤。她用一股寒意拉住我的思想,“把剩下的节点锁定,我们一齐冲。”
防火墙开始塌陷,我们一内一外夹击,数分钟后红网“崩塌”。
防御程序察觉异常,警告数据急剧上升,多面体结构开始朝我们涌来。
我和白小柔几乎是同时穿越防护层。
进了内层网络,我和白小柔以意念分工,她指出:“病毒碎片的编号序列我有三份定位,得分头取。”
说着用一束蓝光配置出三个方向点。我从中选取路径,迅速掠向最近的一个。
途中光线变黑,我闯入一块密集的数据陷阱,这一区全是以回忆碎片为诱饵。
画面中不断闪出不同时段的过往情感——有父母离别的场景,有同学聚餐,有白小柔痛苦的样子。
这些画面干扰我的思路,我差一点就转了方向。
“别盯着那些那些回忆!”白小柔在远处发信号,“那是陷阱,是剪切信息的迷阵。”
我把“屏幕”彻底虚化成刚才那一块蓝色光盾,用强行的“删除念头”剥离掉陷阱,本体继续深入。
很快撞到一只球状防御体,它在前端释放尖刺。
它试图用数字信号冲击我的意识,让我头痛欲裂,短时间内意识都要模糊。
我只能用意志把痛觉后推,抓住碎片,一口气跃回主通道。
第一次成功收集,程序蓝光一点点强起来。我喘口气,继续往下走,又遇上一片假象区,这里全是关于被试体的临终怒吼。
我屏蔽掉音频,抢下第二块碎片,匆匆掠向第三枚坐标。
白小柔传来信号,说她已经拿到另一块,让我务必不要停留,“如果来不及逃,记住把程序释放到核心节点。”
她话未说完,远端忽然红光大作,一束暴烈数据风暴轰然而来。
她还在和多面体防御程序鏖战。第三个数据碎片环绕着黑色迷雾,这些“雾”就是那些被吸收的意识残片,一旦接近,便反扑吸引外来意志。
我只能小心绕过主团,靠模拟病毒信号骗过识别程序,硬生生夺下碎片。
就在此刻,整个网络震动,中心红色光球跳了一下,核心声音开始播报警戒:“检测到严重威胁,启动意识清除协议,所有外部连接即将切断。”
空间开始收缩,数据流变得极其紊乱,我用最后的力气把所有碎片集中运算,让病毒程序逐步合成,收拢。
“白小柔,你还好吗?”我用尽全力传讯。“我在引走追踪者。
核心快启动新协议了,必须赶紧合!”白小柔意识明亮,但我的感应到她遭遇两路防御程序围攻。
她急促道:“我能撑住,只要‘心灵锚’还在,别管我,你快去合成最后一块!”
她转身又汇聚了两道蓝光,把敌人吸引走。我也没时间犹豫,沿着主数据流一头穿进下层节点,将所有碎片吞进主程序,开始全力合成。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里营地的通讯工位闪烁着报警灯,张晓高喊:“这些东西在挖防线!”
他一边搬汽油桶,一边把剩余的导线全压进简易电磁脉冲发生器。
“都给我蹲下!”张晓指挥着几个人分别守在关键转角。
外头不断传来变异体的自检杂音,有人气急败坏地说:“它们这不是想杀我们,看监控录像,这些怪物根本没主动攻击致命要害,它们就是要抓活人!”
张晓没空惊讶,右手一挥,把临时天线搬上墙头,直接启动短波干扰。
通讯屏上跳出杂乱噪声,一批变异体进攻遇阻。
与此同时,姜美人在通讯器里报告:“主防区外绕的防线很难打穿,变异体远比情报多,估计快到三倍。
我们退到第三区管道,正在尝试破坏中控通讯主线!”
另一侧,李明盯着营地里几台监控,大声喊张晓:“卫新和小柔的生命体征已经极度不稳,咱们得准备紧急抢救措施。”
陈教授没接话,正抓紧时间调一台老式脉冲信号发生器,说只要给三分钟,必要时能把神经电同步切断,减少二人陷入死亡状态的风险。
我竭力维持着意识刚性,把所有程序都拼合到合一状态。
最后一刻,中心红球发出猛烈信号,空间收缩速度变快,时间和顺序到了极限。
我仍旧要找回白小柔,只剩下短短一线数据流反应。
核心节点主声音不断增强:“外部连接即将切断……入侵者清除中。”
我不敢迟疑,顺着数据流朝她奔去。身后,红浪咆哮,网络结构彻底混乱——但完整的病毒程序就在我手上。
心跳仿佛都在这看不见的光流中砰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