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顿时哗然,议论纷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万记一直在欺压我们!”
“这坛里藏的不是酒,是良心啊!”
万富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与此同时,在邻镇的王老板,正指挥着伙计们将一批酒坛装上马车。
这些酒坛都是特制的,坛身标注着“贡品试样”,封泥上的印文也十分完整。
“王老板,这些酒坛要送到哪里去?”一个伙计好奇地问道。
王老板神秘一笑:“送到钦差行辕。”
几天后,钦差行辕内,钦差大人正襟危坐,听着幕僚的汇报。
“大人,这是邻镇王老板送来的贡品试样,说是新酿的酒,请您品鉴。”幕僚小心翼翼地将一只酒坛呈了上去。
钦差大人点了点头,示意幕僚打开酒坛。
幕僚打开酒坛,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
钦差大人闻了闻,不由得赞叹道:“好酒!”
他正要品尝,却突然发现封泥下暗藏着一张纸条。
他疑惑地拿起纸条,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纸条上,详细地记录着万记勾结官府、垄断粮源、伪造账册的种种罪行,末尾还附有一句话:“证据在民,不在府。”
钦差大人放下纸条,深吸一口气,
“证据在民,不在府……”他喃喃自语道,这句话的分量,他非常清楚。
当夜,万富贵被李老爷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屋内名贵瓷器震颤不休。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老爷指着他的鼻子,唾沫横飞,“我警告过你多少次,做事干净点!现在好了,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想让整个李家跟着你陪葬吗?”
万富贵捂着脸,委屈道:“爹,我……我也不知道那些刁民竟然敢反抗!”
争执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由远及近,声势浩大。
“怎么回事?!”李老爷怒喝。
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面色惨白:“老爷,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一大群村民,把咱们酒坊给围了!”
李老爷和万富贵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疑。
两人快步走到酒坊门口,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黑压压的人群提着灯笼,将万记酒坊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手中都抱着一个酒坛,坛身上贴着各家的名字,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
张大叔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上临时搭起的高台。
他举起手中的酒坛,嘶哑的声音响彻夜空:“我们不闹事,只求一句话:谁准你们夺我口粮,毁我生计?!”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张大叔手中的酒坛重重地摔在地上,泥封碎裂,坛中的纸条如雪花般飞舞。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砰砰”声,百余只酒坛齐齐落地,整个万记酒坊仿佛置身于一片纸张的海洋。
万富贵彻底慌了,他怒吼一声,冲上前去,想要抓住那些飞舞的纸条。
“都给我住手!谁敢动我的东西!”
然而,一只纤细的手臂挡住了他的去路。李芊芊面色冰冷,”
万富贵踉跄后退,绝望地望着那些在火光中飘舞的纸条。
他抬头望去,只见火光映照在无数酒坛的坛壁上,如同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森然如狱。
那些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控诉、和无尽的绝望。
他捂着头,痛苦地哀嚎起来。
李老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留下万富贵独自一人,在如狱的火光中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李芊芊突然走到张大叔面前,低声问道:“徐大人那边,准备好了吗?”
钦差徐怀恩入城的第三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城内,暗流涌动,百姓们的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这日,徐怀恩传令,府县官员于府衙会审“粮税案”。
陈皓,这个小小的皓记酒馆掌柜,并未在传唤之列。
但他知道,真正的审判,不在那高墙之内,而在民心之间。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陈皓便已动身。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肩上扛着一坛酒,怀里揣着一卷厚厚的泥封纸册,默默地站在了府衙门外。
府衙门口,两排官兵盔甲鲜亮,手持长矛,将百姓隔绝在外。
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陈皓没有退缩。
他知道,自己代表的,是三百二十八户受苦百姓的希望。
人群中,周文远悄无声息地靠近,他是知府周正的幕僚,眼神复杂地看了陈皓一眼,低声道:“钦差大人厌恶虚礼,但……重实证。”
陈皓微微点头,心领神会。
他要的,不仅仅是徐怀恩的公正,更是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听见来自底层的声音。
他不入公堂,反而转过身,朝身后的柱子使了个眼色。
柱子立刻会意,撸起袖子,在衙门前的空地上支起了一口简易的灶台。
他熟练地生火、架锅,动作麻利得就像在自家酒馆里一样。
很快,袅袅炊烟升起,带着一股特殊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百姓们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陈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陈皓走到灶台前,拿起一柄酒勺,轻轻敲击着酒坛的坛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我陈皓今日在此开坛蒸酒!”
他的声音洪亮,穿透了人群的喧嚣,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此酒,名曰‘问心’!”陈皓顿了顿,眼神坚定,“酿自三百二十八户百姓的口粮,一滴一粟,皆是血汗!”
他指着那卷厚厚的泥封纸册,继续说道:“封泥之中,藏有三百二十八纸诉状,字字泣血,句句含冤!”
“若有冤屈,酒气可闻,直冲云霄,上达天庭!”陈皓猛地挥舞手臂,声音激昂,“若无天理,我陈皓……愿当场自缚,以谢天下!”
话音落地,人群瞬间沸腾。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人质疑,有人观望,但更多的人,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陈掌柜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忍气吞声了!”
“对!我们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徐大人肯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县城。
越来越多的百姓闻讯赶来,将府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薛烈奉命带兵前来驱散人群。
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头,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些百姓的苦楚,也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颤巍巍的身影出现在人群的最前方。
是刘婆婆,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前。
她手里捧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上面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大人……大人呐……”刘婆婆的声音嘶哑而颤抖,“这是我儿的更服,他……他被抓走的那天,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啊!”
薛烈的心猛地一颤。
他知道,刘婆婆的儿子,是巡夜司的更夫,也是“粮税案”的受害者之一。
刘婆婆之后,张大叔也来了。他背着一个沉重的酒坛,步履蹒跚。
“陈掌柜,我把东西带来了!”张大叔的声音有些哽咽,“这里面装的,都是万记酒坊拒收粮食的凭证啊!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看!”
赵九渊也来了。他穿着一件破旧的残袍,头发散乱,形容枯槁。
他手里紧紧地握着半枚铜牌,那是他曾经作为巡夜司副使的象征。
“各位……各位……”赵九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我也是受害者……我要为自己,为死去的兄弟们,讨回一个公道!”
陈皓走到刘婆婆面前,接过她手中的血衣,轻轻地放在了灶台上。
他又走到张大叔面前,接过他背上的酒坛,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血衣旁边。
最后,他走到赵九渊面前,接过他手中的半枚铜牌,紧紧地握在手中。
他转过身,面向着府衙的大门,高声道:“徐大人,这些……不是证人!”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充满了力量。
“这些人,是被你们写进账本,却……从不认作‘人’的百姓啊!”
府衙内,徐怀恩听得真切。
他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脸色阴晴不定。
陈皓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沉声道:“带……带证物入堂!”
府衙的大门缓缓打开,徐怀恩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百姓们激动地欢呼起来,声音震天动地。
公堂之上,气氛凝重。
王显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陈皓和那些前来作证的百姓。
“草民私录,岂能为凭?”他轻蔑地一笑,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陈皓没有理会他。
他走到公堂中央,对着徐怀恩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大人,请允许我……敲钟!”
徐怀恩微微一愣,皱眉道:“此乃公堂,岂容你随意敲钟?”
陈皓没有解释,只是转过身,对着赵九渊点了点头。
赵九渊会意,走到公堂角落,那里放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铜钟。
那是从被万记酒坊拆毁的更楼废墟里吊出来的,是赵九渊曾经用生命守护的象征。
赵九渊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木槌,用力地敲响了铜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