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眼黑瞎子见得多了。
眼尾上挑,线条凌厉。
大部分给人冷冽威严或悲悯睥睨的感觉。
但眼前这双眼,睁开的一瞬间,那优美线条宛如流星华丽的拖尾,吹喣雪缕。
好似隔着一幕轻晃的烟帘,朦胧间眸光摇碎金波。
那是一种清澈的淫靡,无声的欲潮,温柔的情溺。
他的眼中桃花睡饱,慵洒胭脂雨……
黑瞎子整个人停顿了下来,脊椎窜过一道热流却冻停了呼吸。
他本以为岁月淌来的从容能让他心底处事不惊,现在却觉得自己过于年轻。
突然出现的男人,其貌,如一记重拳将他的思维打散,甚至语言功能都失调。
美懵了。
黑瞎子觉得世界上应该多一个这样的词汇形容现在的状态。
褚白玉在他墨镜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摸了摸咽喉的位置。
于他而言普通的动作,殊不知在人类眼里就像一场无钩直钓。
黑瞎子因缺氧,猛地吸了一口气,直接扯过自己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如套麻袋般将他的头套住。
要老命了。
他现在还有点懵,狗,变成人了?
啊这…这不就是妖怪么。
妖怪都这么漂亮吗?
魂儿都被吸没了。
黑瞎子难得碰到手足无措的情况,尤其是盖住了脸,对方雪白的大尾巴又出现在视野里。
而且对方还没穿衣服。
焦头烂额,有一种事情超出预料的紧张感。
这于他而言,非常陌生,就像年轻的时候碰见前有狼后有虎,恨不得长对翅膀飞起来的感觉。
褚白玉将衣服拽下来,有些疑惑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
又捞过自己的尾巴,摸了摸头顶,白色长发间还有一对q弹的耳朵。
“看到没,谁说我不会说话,我也是人,我也会说人话。”
狐耳青年得意地仰长了脖子展示自己人类特征的咽喉。
黑瞎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慢慢调整呼吸:“……你哪是人啊,你是神仙啊,你见过哪个人有尾巴的。”
褚白玉立刻把自己的尾巴掖到背后,然后努力想象刚才的情况,把耳朵尾巴也变没了:“这有何难。”
看着黑色沙发上好似精灵王般的男人,黑瞎子倒是没有想入非非,他只是还有点震撼。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难道是秦岭上修炼的精怪。
褚白玉露出茫然的神色:“不知道,我一醒来就看见你了。”
黑瞎子又问了几个问题,但这家伙简直一问三不知。
失忆妖员一个。
而且对方似乎还以为自己是狗,笑的时候还会傻乎乎的吐舌头。
看起来就很容易被骗。
黑瞎子很有耐心,一点点教他,比如不要蹲在桌子上,拿东西要用手不要用嘴叼,不要用头顶蹭他的手……
他还给褚白玉找了一身自己的衣服,教会他怎么穿。
青年并不瘦弱,比黑眼镜还高一点,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宛如漫画男主走进现实。
如今穿着他的黑衬衫黑裤子,衬得皮肤愈发白净如雪,谁能想象他以前是条狗呢。
黑瞎子握住褚白玉的白色头发,打算给他理发。
但那顺滑光泽的秀发让他实在下不了手,只觉得毁坏一根都是犯罪。
“这个还是算了。”家里也没有皮筋,想给他扎起来也做不到。
只因这发质太好,编成辫子不收紧尾稍,一松手就会丝滑散开。
褚白玉乖乖学习他的一举一动,扶了扶同款墨镜,然后告诉他:
“解羽臣,这个名字很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是仇家吧。”黑瞎子轻笑了一声。
“什么是仇家?”
褚白玉是会说话,但却像个小学生一样,许多词汇他听不懂。
黑瞎子看着对方清澈明亮的眼睛,像白纸一样,不由生出一种老爷爷看孙子的和蔼,用最简单的形容和他解释了一下意思。
褚白玉哦了一声:“不记得了,我和鸡有仇,我要吃鸡。”
黑瞎子:“你不是刚刚才吃过么?”
褚白玉根本没有饥饿的概念,他只是尝味道,食物吃下去就仿佛坠入黑洞。
他舔了舔嘴唇,眼睛往上飘:
“吃一鸡长一智,我不是想吃鸡,我是想成为智者,自然吃得越多越好。”
黑瞎子:哎呦,我个大聪明。
……
接下来的几天,褚白玉就跟着黑眼镜去调查梁烟烟。
黑眼镜认识的人多,这个梁烟烟也是地底下有名号的,再加上实地走访,便知道了不少。
此人道上有个代号,唤作“裁缝”。
是一个技术超绝的整容医生,爱好人体创作。
怎么个创作法呢?
她使用人体完成雕刻艺术品。
她能用塑胶钢钉修复一个只有半张脸的病人,让他恢复到毁容之前的样貌。
她致力于寻找志愿者,做人体面部艺术。
当然,这是她的地下艺术,她的现实生活并不是这个工作。
每隔半年,梁烟烟就会为自己换一副样貌。
但她的神秘面纱之下也有一段悲惨的往事。
她十六岁时遇上火灾,死了很多人。
梁烟烟被误诊为烟雾中毒死亡。
当时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叫阿透,手臂烧伤。
阿透的爷爷奶奶有些权势,逼迫梁烟烟父母,将梁的皮肤移植给阿透。
可事后,梁烟烟却在停尸房醒了过来。
没有麻药,背上的皮肤被剥离,血淋淋的,从尸体中爬了起来……
黑瞎子听着看向了褚白玉,看他有没有被吓到。
但后者只是淡定地吃炸鸡排。
见他看过来,还叉起一块给他。
“您自己吃吧。”
黑瞎子拒绝了,又问他什么感受。
褚白玉想了想:“听说剥皮很痛,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你回去后帮我剥一片尝尝鲜吧。”
黑瞎子嘶了一声:“你以为涮火锅呢,还尝尝鲜。”
有种平静的变态感。
褚白玉倒是好奇,什么是痛,痛哭痛哭,或许痛就能学会哭了。
“哦?你真有创意,原来还能涮火锅,就和豆皮那样吗?”
黑瞎子一个激灵,人皮火锅,啧,感觉自己要养出大魔头了:“你能不能说点阳间的东西?”
“哈,这不能说?那我要吃你的小心肝。”褚白玉故意逗他。
黑瞎子笑了一声,包容道:“这位客官,那你吃煎的还是炖的?我的脂肪肝向你问好,它说,欢迎光临。”
褚白玉哼唧了一声,爪子从他胸口虚捞了一下,扔进口中嚼了嚼:“请对它说,谢谢款待。”
回去后,这妖怪真的找出了黑眼镜的手术刀,自己脱了衣服躺好,露出背部肌肤,就像一个排队体验游乐项目的客人。
黑瞎子说他欺负盲人,又怕他自己剥自己,假意拧了一把他的皮肤,就说好了:
“痛吗?”
褚白玉摇摇头:“好像没感觉。”
黑瞎子活动了一下手指,突然抓住他的脚掌,猛按涌泉穴。
这是痛穴,在足底。
褚白玉翻了个面,奇怪地看着他。
得了,还是没感觉。
黑瞎子松开他:“我服了,1号技师已下岗,我警告你不要试图伤害自己找痛苦,否则我不会再给你买鸡吃了。”
他说这话时,变得很严肃,有些唬人。
褚白玉无视,撑着下巴笑道:“威胁我?多得是人排队给我买鸡吃。”
他给人一种,“给我花钱是你的荣幸“的感觉。
黑瞎子哑然,他还真没说错。
这家伙哪怕是个智障,往外一站,也多得是人想讨好。
每次带他出门都是人类视线诱捕器,甚至所过之处,自然生出一尊尊看呆了的人类雕像。
他们穿梭在街上,像移动的时空暂停器。
黑瞎子叹了一口气,妖怪就是难搞:“变态。”
他是不可能真的剥狗皮的,褚白玉就像个小孩子,大人说不能玩火,他非要去抓火焰,等被烫伤了就知道了。
他自己拿起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很深很长的伤口,微微蹙眉:“哦,这就是痛,也就这样。”
黑瞎子知道他与人类的本质不同,眼见着那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了,有些羡慕,突然问道:“你会长生吗?”
他的心脏漏跳一拍。
褚白玉:“不知道,但感觉死不了。”
黑瞎子内心火热了一瞬,再次提醒道:“要保守好秘密,不要让人知道你是妖怪,伤口还能自愈,外面的人,坏。”
褚白玉点点头:“谁说我是妖怪,我明明是人。”
黑眼镜笑了一声:“对。”
……
第二天早上,他们去见了梁烟烟和阿透。
事情的起因是解羽臣收到的抵押别墅里闹鬼,经常断电,而且鬼只在别墅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出现。
于是他请了阿透这个画师来画下鬼的长相,结果,这鬼就缠上了阿透,跟着阿透回家了。
解羽臣便让梁烟烟去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