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刚刚看见五妹妹被急匆匆叫回葳蕤轩了。”
墨兰刚回来就被林噙霜叫住:“就等你回来了,吴大娘子来了。”
“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
林噙霜有些激动:“就是她,吴大娘子热心快肠,多少门户都托着脸面去请她撮合儿女婚事,今日她突然上门,你说是为着什么?”
墨兰不用深想也能猜到:“定是听说,咱们盛家的姑娘们都过了及笄之礼,特来相看的。”
林噙霜立刻就道要给她打扮一番,好将另两个比下去。
墨兰有些羞涩地转过身去,声音也低了下去:
“我才不去,谁还差这个相看,玉郎都看过我好多回了。”
林噙霜叹了口气:“墨儿,那齐二郎你就不要想了,他年纪还小呢,十五都不到,等他要议亲的时候,你都二十一了,都成老姑娘了。”
“那平宁郡主眼高于顶,本就看不上我们家,等你二十了她更看不上了。”
见女儿面色不好,眼中含泪,林噙霜又连忙安慰道:
“我知道,我们墨儿生的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妃子贵人都做得,只是你与齐二郎真真是有缘无分啊。”
“齐家门第好,你怎么着心思也放在小公爷身上,别看着他弟弟啊。”
墨兰心头发闷,少女时期幻想的爱情总是义无反顾,有着对抗全世界的浪漫,她的心事被激得浪千叠,不甘心道:
“他值得我等。”
林噙霜恨铁不成钢:“你等他?他有说非要娶你吗?他就是个花心的,成天这个姑娘那个姑娘的叫,哪个真入他眼了?”
“你把自己等成老姑娘了,他转头欢欢喜喜娶了公主县主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你到时候怎么嫁人,怕是只能一辈子穷苦,跟个酸秀才举人了,然而如兰明兰都大好年华嫁得当时好人家,你一辈子被他们踩在脚下,你想过没有?”
林噙霜体会过人情冷暖,她也有过苦日子,什么情情爱爱的,在她眼里就是大傻子,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女儿。
墨兰脸色发白,她当然想要荣华富贵,可是她也想要齐霖。
在他面前,自己不用装得柔弱无辜,甚至嫉妒他人也是人之常情。
只要自己不因着这些害人,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好姑娘。
十岁那年墨兰又撒谎故意陷害了如兰,让爹爹罚她,被齐霖知道了,他就不理自己了。
一直到墨兰和如兰赔礼道歉发誓再也不这么做,齐霖才渐渐缓和。
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敢了,顶多和姐妹们拌拌嘴,生怕玉郎真的一辈子不理她。
他夸自己诗好字也好,学什么都快。
他说女子艰难,希望女子们除了家国大义之外,其余事情都能自私自利一些,多为自己打算,但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与所有男子都不同,如孤舟逆溯洪流。
他这么好,墨兰怎么能不心动。
林噙霜语气又缓和了起来,温柔哄道:
“好墨儿,喜欢能当饭吃吗?除非那齐家今天就给你下了聘礼,否则多看看没坏处的,你总要为自己打算,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为……自己打算……
墨兰揪着手帕,仿佛能缓解心脏的扭痛,她半垂着湿漉漉的睫毛,透着粼粼的野心:
“阿娘,我知道了,是该为自己打算……”
林噙霜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我的好墨儿。”
墨兰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却左等右等没人来唤。
周雪娘面色难看地回来,说伯爵娘子怕是要走了。
“看来大娘子是不打算让你去见伯爵娘子了。”林噙霜心中一沉。
墨兰听了就有些不服气,她气的是大娘子不公平,只叫了如兰去,不让她去。
周雪娘见此便出馊主意:
“姑娘总要去看看,藏在一边瞧一眼就是,至少看看那伯爵娘子长什么样,这万一以后有个诗会马球宴的,也认得人不是?”
墨兰拉不下脸:“我堂堂姑娘家,你让我在旁偷看?这什么样子,也太难看了!”
周雪娘缓声道:“什么偷看呀,何必这么难听,姑娘只是刚好路过瞧了一眼罢了,更何况,你以前不也悄悄看过齐二郎嘛。”
墨兰被她一噎,瞪了她一眼,羞赧道:“我那是正好路过!”
她刚喊出来,就见周雪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墨兰瞬间就红脸了。
“对对对,我说的也是路过呀,自己家里,姑娘哪条路去不得,姑娘也不过是弄丢了耳环在找而已。”
墨兰被她说动了,心里想着,她只是看一眼就走,绝不逗留。
她提着裙摆去了,路上还滑了一跤,被如兰明兰看见了,悄悄跟了上去。
……
前厅
王若弗在与吴大娘子喝茶。
几个年轻小辈则在一起说话。
“玉郎啊,我家新有一场马球会,什么玩的都有,你定要过来杀一场啊。”
齐霖并未坐着,而是在堂上四处溜达,一会儿在盛竑那边,一会儿在吴大娘子那边,听到梁晗叫他,笑着走回来:
“我不和你打,你什么路数我全知道了,你的技巧全是你母亲教的,想来吴大娘子比你厉害。”
吴大娘子笑得发颤:“哎呀,你这孩子,你来就是了,我必然陪你打一场,我的杆子可不好惹。”
齐霖拱了拱手,正色道:“那就请伯母赐教了。”
“好,我等着你。”吴大娘子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
说笑间,齐霖听到屏风后有动静,也是他耳力好,旁人都未察觉。
……
墨兰只想看一眼就走,可隔着屏风她第一眼就看见那个高大颀长的身影。
日光像金子一样洒在他的身上,透过绢丝屏风,一切都波光粼粼,微风翦水,流光绵绵,像嗡在一碗茶中,岁月静好,看着这副画面就一切忘忧了。
墨兰也看得一怔,忘记离去,这时如兰摸了上来,她连忙捂住后者的嘴。
就在这时,齐玉郎走了过来,站在屏风前,仿佛正透过绢面在看她们。
三个姑娘心都快跳出来了,隔得……好近,只是一面绢布兼四个呼吸的距离。
哪怕是一起读书数年,他们也从未靠得这么近过……
如兰离得最近,紧张得睫毛颤栗,与墨兰一起呆若木鸡。
明兰隔得最远,最快反应过来,要拉着两个姐姐快走。
倏而,屏风对面的人勾唇露出一个笑来,瞬间芍色煦光满室,微尘凝滞,婵娟照我。
他眉心的观音痣红得好似飞仙,透过绢丝,烙在她们心上。
齐霖愉悦地悄悄吸着情气,眉眼松弛迷离了起来,饱满好亲的唇瓣什么爱语都没传出,却勾得人想压着他狠狠叼吮。
明兰赶紧捂着自己的嘴,脚像长在地上的树根似的,完全挪不动。
她心里只有一个词不断刷过:狐狸精。
姑娘们都还小,又从小养在深闺,完全不知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脑子糊涂发晕,看着他傻笑。
她们也不想啊,只是齐玉郎实在貌美。
“玉郎,你在那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