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后院落了满地桃花,层层叠叠的铺盖了一层粉红美景。众多公子女君在其中赏景。
陆玉珩和裴霁雪两人默默离人群远了些。
桃林处有供人休息的凉亭,二人寻了个地方便坐下。
日光透过树荫落下,清澈纯净的溪水敲击着河石,发出清泠泠的声响,微风吹拂,夹杂着一丝水汽,带来一阵凉爽。
裴霁雪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撑在石桌上,单手扶脸,眼睑微阖,周身的冷漠气息和缓。她额前落下几缕碎发,搭在秀气挺拔的鼻梁上,落在薄薄的红唇上。
活色生香。
陆玉珩就坐在她对面,尽收眼底。
他心中一阵荡漾心软,轻声开口:“霁雪可是累了?”
女子羽睫颤动,露出一双清棱棱的淡漠黑眸。
陆玉珩心中一颤。
裴霁雪淡淡摇头:“没有。”
陆玉珩被她那一眼夺了魂,只随着本能回话:“若是累了,可与我说,我们归家。”
裴霁雪微微坐直了身子,神色清明,她摇头:“不,我们还有事要做。”
陆玉珩眼中出现疑惑:“什么事?”
裴霁雪未看他,耳根嫣红,情绪却淡然:“我在酒楼定了雅间......还有晚膳要用。”
陆玉珩呆了一瞬,旋即笑开:“那便多谢霁雪,我十分欣悦。”
此欣悦非彼心悦,但裴霁雪还是不受控制的感到羞赧。
计谋得逞的陆玉珩获得双倍快乐,眼中笑意浓郁。
他顺着女子视线望去,是大片大片的桃花林,粉嫩花瓣落下,被风吹进亭子,落在女子脚边打转。
陆玉珩不知想起什么,眼神飘远,染上追忆。
他看看侧脸唯美姣好的裴霁雪,轻声唤她:“小乖......”
裴霁雪下意识应了声:“嗯。”
反应过来后,她急忙扭头看向陆玉珩,却未与人对上视线。
男子侧着头,看着自己脚下那一圈正在打转的桃花花瓣。那日姬景澄的话蓦然响起,裴霁雪意识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玉珩径直抬眼向她看来,温声问道:“小乖可记得你我的婚约如何而来?”
他似乎也不需人回答,自顾自的往下说:“不记得也无事,我了解小乖的性子,那时你我二人年纪还小,你不记得实属正常......”
他的话骤然被一道清冷女生接上:“我记得。”
陆玉珩心中一惊,面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些许,漂亮的眼睛睁大了些。
裴霁雪继续开口:“我记得,我们的婚约是在宫中由圣上定下,那日是太女生辰。”
裴霁雪并不心虚。她之前是不记得了,可如今她记得。男子只说她不记得,可没说是哪日的她没记得,今日的她可是记得十分清楚。
况且,她可是如实回答了的,几句实话便可让他心情愉悦,裴霁雪觉得自己并未做错。
裴霁雪看着他欣喜的眸子,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和作为。
陆玉珩虽猜不完全,但十之一二他大致可以摸清。
只需想一想,陆玉珩便清楚变故发生在何处——大概便是宫中诗宴那日。
他不戳穿她。小乖愿意花一份心思来哄他,便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陆玉珩笑着点头,欢欣道:“那你可还记得当初发生了何事?”
裴霁雪面容不变,实则在脑中将姬景澄那日的话不断抽丝剥茧,试图从中提取到更多的信息。
陆玉珩笑着看她,也不催促,也不失落。
他轻声接下自己的话头:“那日,太女生辰,圣上大喜。特邀百官大臣进宫赴宴,连带着子孙也沾了喜气......”
他声音温柔沉静,仿佛在讲故事般将那尘封多年的往事娓娓道来。裴霁雪望着他的眼睛,其中的思念和喜悦浓的似乎要将她吞没。
裴霁雪再次意识到,面前这位儿郎,是她从幼时起便定在身边之人,他曾抱着无数的念想和幻想远赴他乡,每日每日的思念着她。
裴霁雪只觉得心中酸酸涨涨的,似乎有什么满的几乎要溢出来。她只想看着他,看着他漂亮的眉眼,听着他将二人的往事细细述说。
——
姬景澄十岁生辰那日,圣上大喜,开设皇恩,让大臣带着家中子女进宫共享欢乐。
那时的年仅八岁的裴霁雪已经是太女伴读,在宫中熟练的恍若家中。
而十岁的陆玉珩则是第一次进宫,但小小年纪的他性子已经十分稳重。
圣上开恩,特让孩子们围在一处玩乐。
陆玉珩与裴霁雪虽极少见面,但与之相比,他最熟的就是她,他年纪又比她年长些许,听着母父的话,乖乖陪在裴霁雪身侧,看她和姬景澄下棋读书习字。
姬景澄往日也坐的住,可今日不同,今日她难得可以松快,实在不想坐在这儿和冷冰冰的裴霁雪下棋,说些晦涩难懂的东西。
她左顾右盼,慢慢将视线定在坐在裴霁雪身边的陆玉珩身上,笑道:“你可想来一局?”
陆玉珩看了看身边的裴霁雪,不知如何回应。
少年老成的裴霁雪如今已经有了日后清冷淡漠的风范,精致玉白的小脸上冰冷一片,只有那双黑眸依然稚嫩。
裴霁雪双手放在膝前,小小的身子坐在棋盘前,淡声开口,嗓音软糯,语调平直,惹人发笑:“殿下,想要走,走便是,何须这般。”
姬景澄双手撑在桌子上笑:“这不是给你这小冰块找个伴嘛。”她挥手:“记得好好和小霁雪下棋啊。”话未落便转身走,潇洒利落。
她一走,陆玉珩便快速占领了她方才的位置——裴霁雪对面,这里他可以更清楚的看见小霁雪的模样。
陆玉珩笑得乖软:“霁雪。”
小霁雪板着张脸,雪白额心还被华礼点了个小红点,像观音座下的小仙童。
她糯声唤道:“表哥。”
陆玉珩简直爱的不行。
他又柔了神色:“我同你下棋好不好。”
小霁雪眼神略显怀疑的在他身上略过,精致的脸蛋慢慢皱起来,良久良久才勉为其难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轻嗯。
陆玉珩丝毫不生气,他欢喜极了,连忙保证:“霁雪放心,我在家中与母父学过的。”
裴霁雪心中不相信他,面上却道:“无事,表哥慢慢来。”
陆玉珩被她喊得心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