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被水泥钢筋废了命根子这事,很快,传到了姜莱和靳盛时的耳朵里。
当两人知道这件事时,倒是深觉意外。
但意外之后,都觉得是恶有恶报。
两人安静地相拥了一会儿,在静得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时,姜莱轻眨了下眼,受情绪波动,她眼睫微有些湿润。
当初欺辱云嘉的人,已经有一半受到了该有的惩罚,这是个极好的开头,她想跟云嘉分享这个消息,更想让她在地下安心,轻抿了下唇,她轻声道:“明天是周日,我想去墓园看看云嘉。”
靳盛时毫不犹豫,“我陪你去。”
“不用。”姜莱抬头看他,“明天你不是和边鸿他们约了要谈事嘛,你忙你的,我去看云嘉,也只是想跟她聊聊天,你去了,我反倒是不自在。”
她这样说了,靳盛时也没再坚持。
“好。那要我去接你吗?”
姜莱摇头,“我打出租,这样更好消化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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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个大晴天。
姜莱乘坐出租抵达的京渡墓园。
上车前,她忘了要买花,最后进了墓园附近的一家花店,刚进去,门口的风铃声“叮铃叮铃”地作响,十分的悦耳,但更动听的是女人的声音。
“欢迎光临!”
乍听到,姜莱觉得有几分熟悉。
抬眸看过去,发现,还真是熟人。
这回,蒋与芙不似初次见面那般精致。
今天的她,头发低扎在脑后,身前围着条田园风围裙,整个人都很随意慵懒。
温柔感倒是更加明显。
四目相对,姜莱讶异,“这是你开的花店?”
蒋与芙点头,嘴角的笑恬淡温柔,“这一带很偏僻荒凉的,你怎么会来这边?”
“过来看个故人。”姜莱并未多说,后面,好奇反问,“你怎么会想着开家花店在这里?”
两人见面,没有任何的尴尬和不适感,彼此都没有敌意,导致后面蒋与芙邀请她在店里坐一坐时,姜莱没拒绝。
在她坐下后,蒋与芙从小冰箱里给她拿了一瓶矿泉水,“这里,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是很偏僻荒凉,但对故去的人来说,却很热闹。”
“我开家花店在这里,日常享受了清静,但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这里是另外一种另类的热闹,对我来说,开家小店在这里,挺好的。”
她这角度倒是新奇。
之后很久,两人都没再说话。
姜莱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对面,蒋与芙犹豫了好一阵后,这才鼓起勇气问:“爸妈他们,最近身体还好吗?”
“挺不错的。”姜莱抬眼看她,不带任何色彩地问:“你不打算回家看看他们吗?”
闻言,蒋与芙面色略有几分不自在,她低头,手指掐着指腹,“这……不方便。”
姜莱不假思索,“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她的反问,让蒋与芙身形一颤,僵硬抬眼时,她咽下紧张的唾沫,“你难道不怪我吗?”
姜莱反问,“怪你什么?”
“这二十年来,我心安理得接受着爸妈和哥对我的爱,而这些爱,本该是属于你的,我在享受的同时,你却在外面受着那样的苦……”
“你……难道不会心生不平吗?”
听完她这话,姜莱直接“扑哧”笑出了声,她挑眉,“我受的苦和你无关,我为什么要心生不平?”
她的反应,是蒋与芙不曾想到的。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姜莱随手将手中的矿泉水瓶搁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她掀唇,“我们两个,落差感更重的是你,要真说心生不平,蒋与芙,该是你才对。”
“心生不平”这四字,蒋与芙没法反驳。
因为,确是如此。
于姜莱来说,她找到了亲生父母,简直是她人生中一大幸运,而对她蒋与芙来说,则是从天堂跌入地狱,她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的父母,和自己并无血缘关系,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就在她指尖不停掐着自己的指腹,想消解心中的苦闷时,耳边,女人甜软的声音继续。
“你有落差,可你并未心生怨恨,蒋与芙,爸妈和哥哥,都很欣慰,他们一直都把你当作家人,蒋家永远是你的家,你不用觉得自己孑然一身。”
她的话,一字不落进了蒋与芙的耳。
听完,蒋与芙的面部表情是呈惊讶状。
“你不介意?”
“不介意吧。”姜莱摊手,很随性地笑。
“老实说,那晚在医院里,他们全部奔向你,我很难过,也很抗拒和他们见面。”
“但当我知道这些年,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过找我,且一直活在自责痛苦中时,我释怀了,人生不过短短三万天,上天既然给了我们重新相遇的机会,我们该珍惜不是嘛。”
“说实话,想开后,我其实挺谢谢你的,是你的出现让妈开始积极的治疗,如果不是你来了蒋家,也许现在的我,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
“蒋与芙,如果你是个心术不正的人,我或许会很介意你的存在,但你不是,你被爸妈养得很好,你的这种好,让我没道理介意你。”
姜莱这番话,说得很真诚。
不知不觉间,蒋与芙眼眶红透了。
鼻尖耸动,她红着眼,语气泛酸,“你这样,我可是会当真的。”
姜莱勾唇笑,“你可以当真。”
话落,她起身,挑了几支开得正盛的向日葵,又选了郁金香,紫罗兰,喷泉草,风铃做搭配。
一旁,蒋与芙在包装,期间,她闲聊似地问:“你有兴趣多交个朋友吗?”
姜莱偏头看她一眼,“可以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蒋与芙垂眸那瞬,嘴角悄然上扬,趁着时机正好,她不介意再大胆些。
“那你介不介意多个姐姐?”
姐姐?
多稀奇的一个词啊。
姜莱活了二十三年,对“姐姐”这个词的感受,全来自云嘉,而云嘉是温柔,活泼,明媚,美好的具象化,于是,“姐姐”两字,便是同理可得。
见她愣住,蒋与芙以为她不乐意。
心里虽有些失落,但她也没表现出来。
“没事,我就是开个……”
“玩笑”两字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先一步截胡,对面,姜莱圆润杏眸澄澈,隐能瞧见里头的星光,她说,“好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