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阴雨。
在工作室里,把给王室制作的婚纱稍微调整了细节,苏云眠就把作品提给了cFdA官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完成这些。
才算是有了些喘息的时间。
苏云眠却闲不住。
又去了总部那边,签了些有必要她来签字的一些合同后,直到晚上才得以从总部出来。
难得有空,工作结束,她原本还想约关茗出来,结果那边比她还忙,忙着给相关的客户做法律咨询顾问,也只能作罢。
出了公司总部大门。
今天已经下了一天的雨,空气潮湿微凉,随风扑脸的湿润空气带着细雨点滴,耳边发丝也跟着微微荡起。
突然想到。
下了一天的雨,家里的蔷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姑奶留下的蔷薇庄园,里面有她种的很多蔷薇,品种也很全面,有一些花期甚至能开到深秋,从夏日陪她到现在,都没凋零。
这一场雨,花会不会都落了?
这么一想。
她有些心急了。
刚要摸出手机,催一催家里的司机,一辆车就停在面前,驾驶座窗户滑落,露出孟梁景那张令人火大的笑脸。
“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要等......”
“啊,庄园里的司机不会来了,快上车吧,正好答谢你前些天的相送。”孟梁景微笑着。
苏云眠沉默。
僵持了一会,接送她的司机果然打来电话,说是路上车突然坏了,过不来了。
几乎都不用想。
她都知道是个怎么回事。
苏云眠抿了下唇,默默去拉开后座车门,没拉动,就见驾驶座上的男人依旧摆着一张笑脸,“拿我当司机呢?来副驾驶。”
语罢。
副驾驶车门弹开。
“快点,雨要落进来了。”
孟梁景催促。
苏云眠只好上车,砰地把车门合上,语气冷漠,“你就只会用这些卑劣的手段吗?”
“是啊。”
声音突然靠近,随着热气,不等苏云眠反应,孟梁景已经靠近过来,帮她扣好安全带,又在苏云眠想要远离时,笑着退开。
“怎么能说卑劣呢,只要有用,就是好手段。不然,你教我啊?”
“好,我教你。”
苏云眠冷冷说:“别再来找我。”
“我拒绝。”
孟梁景笑眯眯发动车子,目光直视前方道:“以不离开你身边为前提,你教我什么,我都会努力学的。”
努力。
但学不学的会,另说。
苏云眠太懂了。
她暗自磨牙,身子往车窗那边靠了靠,半点都不想靠近孟梁景,但偏偏,因为下雨,车窗都关着。
她能闻到。
浓郁熟悉的冷檀香充斥在车内,无处不在,彰显着男人极强的存在感。
她坐卧不安。
很快,车开进了庄园,拉开车门时,苏云眠忍不住丢下一句,“能不能换个香水,难闻!”
说完,车门砰地关上。
她跑进雨中。
车里的孟梁景愣住,“香水?什么香水?”
他闻了闻衣袖,一脸纳闷。
他没喷香水啊。
也不对。
他的衣服,从来都是由佣人处理好,穿之前都是经过清洁,并且用固定的香熏过,时间久了大概身上都染了味道,他自己倒是闻惯了,都没注意了。
只是......
他和苏云眠结婚那几年,苏云眠也有帮他衣服熏香过,而且说过那些香好闻的,所以他一直都没换。
现在怎么又变了?
那喜欢什么?
“啊,不对,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下着雨呢。”
他抓起伞就下车追了过去。
......
蔷薇花园。
惦记着园里的花,苏云眠顾不上撑伞,冒着雨。
跑进园子里。
就看到庄园里,大半已经过季的蔷薇花枯萎了大片,那些坚持到秋季还未枯萎的蔷薇,却有不少被白天的大雨浇灌。
零零散散的花瓣落了满地。
只余枝丫残花。
苏云眠愣在雨中。
好一会,她才迈步走近一棵蔷薇花树前,专注看着那上面一株被雨水压弯的翠绿枝丫上,颤颤巍巍的一朵粉红蔷薇。
她记得的。
姑奶曾给她讲过,这棵花树的品种叫秋日梦。
耳边好像还听到那日姑奶的声音,“小眠,你看这棵,别看它枝干矮小瘦弱了些,但它开的花可是能抗得过秋日凉寒,盛放到深秋呢。”
“好厉害,姑奶,它有名字吗?”
“秋日梦。”
“秋日——梦?”
“是啊,在落叶枯黄的秋日,仍然盛开的粉红花朵,可不就像一场梦幻的美梦嘛。等它开了,你看了就知道,非常美丽。”
是很美丽。
却还是没能撑到深秋。
只是一场雨。
就要在入秋时节,败落了。
不知为何,一股沉甸甸的情绪突然上涌,从发紧的喉咙穿过,侵袭入鼻腔,发酸发涩,苏云眠眼睛瞬间就红了。
突然就有种强烈的想要落泪的冲动。
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也不懂为什么。
她一直都不是个爱哭的人,自从姑奶去世后,她在储藏室大哭一场后,就再也没掉过眼泪了,精神相当充沛的投入到工作中。
连王室定制的婚纱都提早完成了。
也报名参赛了。
每一天都过的相当充实,有意义,相当饱满且有精神,就像姑奶希望的那样,每天都很好。
非常完美有序。
非常......
可为什么,只是看到一朵即将败给一场秋雨的蔷薇,她竟又有种想哭的冲动,连她都不明白这冲动从何而来。
也不明白。
为什么突然这么难过。
“哎。”
突有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还未回头,一柄黑伞就从身后移来,挡住了她头顶连绵的细雨,也遮住了那朵雨中颤巍巍的蔷薇。
蔷薇不抖了。
仍挂在垂满雨滴的枝丫上。
蔫蔫的。
但并没有掉落。
苏云眠怔怔看着,就被人揽腰转过身,对上孟梁景满是无奈的脸上。
“怎么又哭了。”
孟梁景叹息着,烫热指腹在她眼角抹过。
“我没哭。”
苏云眠哽咽着,补充,“是雨。”
“好,是雨。”
孟梁景柔声应和,只当听不见她压抑不住的哽咽声,也全当看不见她红通的眼眶,还有拿不断涌落的,同脸上雨水混合的泪。
只是说:“外面下雨,停久了会着凉,先回屋吧。”
“不要。”
苏云眠坚持不走。
孟梁景又劝,“你淋了雨,不赶快擦干净,会着凉。”
苏云眠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再淋雨发烧怎么办?
苏云眠仍不走。
孟梁景无法,也就没再劝,给她撑着伞陪她站在花园里,半身都被雨淋湿,也没动。
渐渐地。
雨停了,天也黑了。
庄园里亮满灯。
苏云眠望着枝丫上悬挂的那朵粉红蔷薇,突然开口:“这是我姑奶种的花,应该是能开到深秋的。”
“那很厉害啊。”
孟梁景望向那朵花,“是什么名字?”
“......秋日梦。”
“很梦幻的名字啊。”
“......嗯。”
......
“阿嚏!”
卧室里,苏云眠裹着绒毯,不断打着喷嚏。
还是着凉了。
“来,喝药。”
孟梁景拿着碗热腾腾、黑乎乎的药汤进来,一脸无奈,“让你进来你不听,还是生病了,说几次了,要爱惜身子。”
苏云眠接过药,默默喝,懒得应,也没力气应。
药很苦。
喝完,她眉皱的很深。
下一秒,嘴里就被塞了一颗糖果进来,甜滋滋的,口腔里的苦味瞬间被甜蜜席卷一空,抬头就对上孟梁景笑弯的狐眸。
“甜了吗?”
“你看,你没我不行的。”
苏云眠一口把嘴里的糖‘嘎嘣’咬碎了,面无表情丢过去一个枕头。
“出去!”
真是一点好脸都不能给!
最后。
她也没能把人赶出卧室。
某人再次,非常强硬且熟练的装聋,什么话都不听,抱住苏云眠就把她塞进被子,将她整个人都陷进火炉一样的怀里。
秋日的凉气也一扫而空。
虽然还生着气。
但大概是药效起作用了,没发两句火,苏云眠就在烫热非常的怀里,昏昏沉沉睡着了。
但到了半夜。
她又骤然被雷声惊醒。
刚睁眼,窗户就被闪电光照得透亮,然后是滚滚雷声,还有猛烈到捶打窗户的暴雨声。
下暴雨了。
也不知下了多久。
她下意识摸向身侧,只余一片冰凉。
霎时清醒。
从床上坐起,才发现黑漆漆的卧室里,不知何时,只有她一个人了,那个缠人的狗东西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应该是走了吧。
想想也是,这些天他在面前时,她也从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一直恶言恶语。
孟梁景过去多傲的人,忍这么些天已经很破纪录了.......走也是早晚的事。
走了也好。
一天天的烦死了,一点人话都不听。
那么讨人厌。
苏云眠心里想着,原本想要躺回床上继续睡的,头却疼的不行,四肢虚软,一摸额头滚烫,估计是发烧了。
她扶着床头,摇晃着下床。
刚一踩在地毯上,就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头沉的几乎要栽倒在地。
好几下都没能起身。
身体又重又虚软,几下都没能起来,气得她鼻腔一酸。
又想哭了。
咬紧牙忍住,努力摸到床头的手机,抖着手拨管家的电话,没想到那边正好也打过来,顺势接通,刚要让管家送药过来,就听那边管家很是焦急的声音。
“小姐,你醒了?”
“你赶快去劝劝孟先生吧,这么大的雨,是要出事的。”
什么?
孟梁景又怎么了?
他不是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