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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艰难地喘了口气,压低声音,先对妹妹小五说:“小五,听姐说……三婶最爱听墙根,是不是?”

小五含着泪,懵懂地点点头。

“你现在就跑出去,跑到三婶家院子附近,别进门,就带着哭腔喊……喊‘姐姐你怎么丢下我死了……姐姐你别吓我……’喊完就赶紧跑回来,别让人抓住,知道吗?”小四的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小五虽然害怕,但看到姐姐异常清亮的眼睛,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抹了把脸,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蹿了出去。

接着,小四看向惊慌失措的母亲:“娘……你去找张破草席来,把我……把我裹起来……”

母亲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呸了几声:“胡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裹草席那是裹死人的!你个活生生的孩子,怎么能咒自己!不行!绝对不行!”

“娘!你听我的!”小四急得抓住母亲的手,伤口疼得她吸冷气,“只有让他们以为我快不行了,甚至……‘没了’,才能唬住他们!你等下就去跟继父哭,就说我……我断气了,没气息了……你就一个劲地哭,别的什么都别说!”

母亲还是摇头,眼泪直流:“不成啊……你继父他不会信的……他要是过来看……”

“所以他不能来看!”小四眼神锐利起来,“所以要让小五去喊,让三婶先知道!三婶知道了,牛老三就知道了,他们一嚼舌根,继父爱面子,又刚听了‘神仙’的话心里犯嘀咕,反而不敢仔细来看!娘,信我这一次!”

看母亲还在犹豫,小四又压低声音快速交代下一步:“然后,你去三婶家……就哭,叹气,说孩子没了,心里慌得没主意……别提具体要什么,就哭穷,哭命苦……三婶为了显摆她家宽裕又‘心善’,多半会借你点小钱……”

“借到钱后,”小四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你回来,故意在继父跟前,做出一副慌里慌张、想藏东西的样子。他要是问,你就支支吾吾。他那种人,见钱眼开,肯定疑心你藏了私房钱,一定会凶神恶煞地逼问你,甚至动手抢!”

母亲听得脸色发白。

“等他一把将银子抢到手,”小四继续道,“你立刻就放开嗓子骂!骂他‘没心肝的死货!女儿都没了,你还抢这最后一点买纸钱的银子!这日子没法过了!你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然后你就拼命的哭,哭得越惨越好,让左邻右舍都听见!”

“他拿了银子,肯定立马就去打酒买肉,不会管你哭不哭。这样,既省得我们冒险自己去买酒惹他怀疑,又坐实了咱们家‘遭了大难’、‘活不下去了’的惨状,三婶那边听了,更会信以为真。”小四喘了口气,“记住,到了晚上,不管听到我这屋有什么动静,你都千万别出来!千万!”

母亲被女儿这环环相扣的计划惊呆了,只觉得心惊肉跳,但看着女儿异常镇定甚至带着点狠劲的眼神,再想到牛老根的狠毒和眼下无路可走的绝境,她颤抖着,最终还是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小五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小脸煞白:“姐……我、我喊了……三婶好像就在门后头……我听见动静了……”

“好样的!”小四勉力笑了笑。

母亲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毕生最大的决心,猛地掐了自己一把,嚎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让娘怎么活啊——”她一边哭天抢地,一边真的去找那张破旧的草席子。

小四赶紧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无生气。

母亲拿着草席,手抖得厉害,一边哭一边笨拙地往小四身上盖,嘴里念念叨叨全是悲恸。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三婶那特有的尖细嗓音在院子外响起,像是故意拔高了声调在跟别人说话:“哎哟喂,真是造孽哦……听那孩子哭的,怕是真不行了……啧啧,老根也是下手太狠了点……”

院里的牛老根本来就因为“血光之灾”的话心里犯嘀咕,此刻听到三婶的议论和屋里妻子那绝望的哭声,烦躁之余,竟真的生出一丝怯意,没像往常一样冲进来查看,只是暴躁地在院子里踱步。

母亲按照小四的吩咐,哭嚎着出了门,直奔三婶家。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她红着眼眶回来了,手里果然捏着几个铜板。她一进院子,看到牛老根,立刻做出一个惊慌失措、想把铜板往怀里藏的动作。

牛老根正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和一肚子邪火没处发,一眼瞥见,立刻瞪眼吼道:“藏什么藏!死婆娘,还敢背着我藏钱?!”说着就冲过来,粗暴地掰开母亲的手,一把将铜板抢了过去。

母亲立刻按照小四教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捶地大哭:“天杀的啊!没心肝的死货!那是三婶看在孩子没了的份上借的几文钱,是想给可怜的小四买点纸钱送送她啊!你都抢!你都拿去灌你的马尿!这日子没法过了!你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她的哭骂声凄厉绝望,穿透了傍晚的薄暮。牛老根被骂得脸上挂不住,又确实理亏,但拿到钱的他第一反应果然是去买酒。他恶声恶气地骂了句“嚎什么丧!”,攥着钱扭头就朝村口酒肆走去,根本不管身后哭得撕心裂肺的妻子。

母亲瘫坐在地上,看着继父远去的背影,这一次的哭泣里,带上了几分真实的绝望和一丝对女儿计划的惊惧。

晚上,牛老根果然打着酒嗝,提着半壶酒和一些劣质肉渣回来了。母亲默默地把肉渣收拾了,看着他一个人喝闷酒,最终烂醉如泥地瘫倒在炕上,鼾声如雷。

夜色渐深,村里一片寂静。

母亲和小五紧紧抱在一起,躲在里屋,大气不敢出,牢记着小四的话。

而被草席半裹着的小四,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眼神清亮,毫无睡意。

她知道,戏,才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