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霞染红的黄昏天空下,橙红交融的落日悬于远处雪山之畔。寒凉的风裹挟着积雪,掠过广袤起伏的雪地,似一层银白色雾霭,在山脚与低洼的峡谷盆地间灵动游弋。
清冽的风声与流动的雪雾缠绕,于黄昏时分交织出无尽的苍茫诗意,让天地沉浸在这冷峻而瑰丽的美好画卷之中。
白城在石黑子怀里嚎啕大哭,尽情发泄一番后,便呆愣愣地坐在营地前。他木然地望着天边的落日晚霞,眸光空洞,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
此时,石黑子正在自己营帐里,一脸嫌弃地换上干净衣服。
在这冰天雪地,大家所带衣物有限,向来若非必要就不更换。
可白城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将他那身厚厚的防护服哭得透湿,沉甸甸地浸着。碍于白城的身份,石黑子不好多说,只能耐着性子等他哭完,才回营帐换新的。
石黑子换好新防护服,刚掀开营帐帘子走出,就瞧见石雷子在旁边斜着眼瞅他,一只手捂着嘴,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在偷偷憋笑。
石黑子顿时瞪他一眼,没好气地低声骂道:“笑个屁!你是不是闲得慌,还不赶紧去检查一下帐篷的地钉有没有松动。”
石雷子被吼了一句,非但没收敛,反而咧开嘴,用口型无声说了句“哭包”,然后嬉皮笑脸地转身,溜溜达达往营地另一侧走去,临走前还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石黑子看着弟弟这副搞怪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宠溺,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他们兄弟俩不仅是双胞胎,打记事起就形影不离——从背着书包一起上学,到结伴入伍参军,再到如今跟着孟诗雅来这冰原寻找冰川雪莲,几乎从未分开。
多年的亲密相处,让兄弟俩养成了旁人难及的默契。石黑子常暗自庆幸,爹娘给了他这么个贴心的弟弟。
由于出生仅相差一刻钟,两人相处既无兄长对弟弟的严肃,也无弟弟对兄长的拘谨,更似平等交心的伙伴。
石黑子正沉浸在与弟弟从小到大的温馨回忆里,嘴角笑意未散,耳边突然炸起许凡的打趣声:“黑子,你在这傻乐啥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石黑子浑身一激灵,猛地回过神。他慌忙转身,见许凡正和孟诗雅结伴走来,连忙先朝孟诗雅礼貌招呼:“孟总好。”
孟诗雅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浅淡笑意。
石黑子这才将目光转向许凡,语气瞬间沉下来:“许凡,我说你小子以后能不能懂点礼貌?冷不丁就开口,吓我一跳,你知道吗?”
许凡脸上挂着笑,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继续打趣:“呀,还真没看出来,黑子。就你这五大三粗、壮得像座山的汉子,还能被吓一大跳?这可不像你平时勇猛的样子啊。”
他话锋一转,又冲石黑子挑了挑眉毛,笑着道:“还有啊,不是我说你哥俩——都老大不小了,还天天黏在一起,跟草原上那对雄狮兄弟巡视领地似的,形影不离。”
“石叔石婶得多为你们的将来操心?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跟社会脱节了……”
说到这儿,许凡转头看向身旁的孟诗雅,笑意更深了些:“诗雅你看,等这次冰川之行结束,给我这俩好兄弟安排个不错的岗位呗?”
“最好工作环境是女孩子多的地方。让这俩家伙有机会能找个婆娘,有人管着他们,我也能放心点。不然就这两头货天天腻歪在一起,迟早得出点事儿。”
许凡没想到,“两头货配狮子兄弟的比喻”这句话,竟精准戳中孟诗雅的笑点。
她听到许凡这些话时,脑海中自然浮现出草原上那对儿并肩而行、鬃毛长长的狮子兄弟,那画面与石家兄弟的模样奇妙重合,她表情猛地一绷,随即“扑哧”一声捂嘴笑了出来。
她轻捂着小腹,朝石黑子摆了摆手,眼里带着歉意,却没忍住转身背过身去,双手死死捂着嘴,肩膀仍一抽一抽的——显然正拼命憋着笑,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许凡看得发懵,挠了挠头喃喃自语:“我刚才说什么了?诗雅怎么笑成这样?”
一旁的石黑子早用眼神“刀”了他好几下,这时迈步凑过来,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许凡你这臭小子,忘了小时候被我俩摁在地上收拾的事了?”
“敢说我们哥俩是两头货?把我们比作狮子,合着我哥俩在你眼里就是对儿狮货?孟总能不笑吗?”
他故意顿了顿,加重语气:“跟你说,这事没完,冰川之行结束后,你必须给我哥俩一个交代。要求不高,三顿大餐,请我俩狠狠地搓三顿,少一顿都不行。”
哪曾想,石黑子和许凡这番絮絮叨叨,全被有修为在身的孟诗雅听得一清二楚。这下,兄弟俩在她脑海里的模样,与那对狮子兄弟的印象愈发重合,惹得她笑得更凶了。
她有些难为情地朝两人摆了摆手,转身便急步跑开,一头躲进女生帐篷里,这才卸下所有拘谨,肆意地咧嘴笑起来,肩膀还因止不住的笑意轻轻耸动着。
许凡见孟诗雅朝女生帐篷跑远,脸上不由带了点急色,抬脚就想跟过去。石黑子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胳膊,不依不饶道:“哎哎哎,你小子急啥?还没应承我呢,不许走!”
许凡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成成成,黑子!等回去,哥们请你俩连搓三天,管够!现在能放开我了不?”
石黑子一听,当即咧嘴笑了,手上却没松:“就知道你小子够意思。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冲女生帐篷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孟总进的是女生帐篷,虽说现在里面没人,可你一个大男人闯进去,终究不方便吧?里头指不定放着啥女孩子的私密物件,你进去了多尴尬?”
他拍了拍许凡的肩膀,一本正经道:“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要有绅士风度,懂不?”
许凡被他这番话堵得没脾气,看着石黑子那副我是为你好的欠揍模样,只能悻悻地收回脚,闷声道:“黑子,没想到就你这副粗犷模样,竟也会猪鼻子插大葱,我以前咋就没看出来呢?”
石黑子嘿嘿一笑,挑眉道:“以前是咱哥俩分开太久,以后慢慢的,你就知道哥身上这些优点了——包你体验感满满!”
说到这儿,他瞥见许凡那副又急又气的模样,心里头因着刚才拦下对方、打断了他和孟诗雅的甜蜜时刻,透着股说不出的畅快。
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刚想再打趣两句,眼角余光却扫到了白城,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了,神情也正经起来。
“喂,许凡,”他朝白城那边努了努嘴,“你看那白城少爷,都一下午了还蔫儿着呢。刚才阿黎小姐没理他,他足足哭了两个多小时,先前在我怀里趴着,那可是将近四个钟头没挪窝。你要不要过去劝劝?”
许凡闻言,眸光里当即漾起几分关切,轻轻点了点头:“我去看看吧。”
说罢,他抬步走到白城身后,顺着白城抬眸凝望的方向望去,只见天边晚霞正浓,落日余晖漫过天际,把云层染得像熔金般绚烂。
他望着那片盛景,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念道:“真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许凡的轻叹刚落,白城的身形猛地一震。他空洞的瞳孔骤然聚起光,缓缓撑着膝盖站起身,转身面向许凡时,浑身都透着股不容动摇的执拗。
“我不会放弃阿黎的!”他猛地向前一步,一把攥住许凡的衣领,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却字字砸得坚定,“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也要让她回心转意!许凡,你听着——”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力气都灌进话里:“人生在世,不只是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它还有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阿黎以前那么爱我,我不相信她会真的对我毫无牵挂!”
“所以我认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劲,攥着衣领的手又紧了紧,“就像那句,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哪怕倾其所有,我也要把她追回来。阿黎,一定会重新属于我!”
许凡望着白城双眼通红、满脸不甘又决绝的模样,嘴角悄悄勾出一抹满意的笑。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对方攥紧自己衣领的手背,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想明白了?”
说着,他微微晃了晃脖子,骨节发出细碎的轻响,语气里掺着几分调侃,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认可:“这才是你白大少爷该有的混账样子嘛。”
白城望着许凡这副模样,茫然的心思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合着这个坏东西刚才念“近黄昏”,还真不是在感慨,就是故意往他痛处戳,好逼他从死胡同里跳出来。
他缓缓松开攥着衣领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布料的褶皱感,先是有些不自然地低了低头,再抬眸时,眼底的激动褪成了几分被看穿的无奈,语气平静得近乎淡然,却带着点咬牙的意味:“许凡,你这个坏东西。”
说罢,他猛地转身,朝营帐方向走去,脚步带了点没好气的利落。刚踏出两步,身形却蓦地顿住,没有回头,只传来一句带着肯定的淡淡回应:“谢了。”
话音落,他已抬步走进了营帐。
许凡望着他的背影,伸手理了理被抓皱的衣领,指尖划过褶皱处,没好气地低声嘟囔:“这个臭小白,道个谢都这么拽……” 他嘴角却扬得更高了些,转身朝女生帐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