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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和三丫陪着敏月吃完饭后,小桃笑道:“你一早起来,先歇会儿吧。我和你三丫姐就先走了。”

敏月轻声道:“多谢小桃姐和三丫姐帮忙操持,辛苦了。”

小桃摆摆手:“一家人客气什么。若是需要什么,就让丫鬟出去说一声。”

三丫也笑着:“我们大家盼着景宇成亲盼了多久,你不知道我们有多高兴。以后啊,景宇就要敏月你多照顾啦。”叶太医说过景宇这病最忌大悲大喜,小桃心底虽有些担忧,但今儿这般大喜日子提这个实在不合适,便忍住了没提。

敏月羞红着脸,要起身相送,被小桃轻轻按住了肩膀:“别多礼了,好好歇着。”

三丫打趣道:“行啦,我们先出去了,新娘子都害羞得不行了。”

小桃和三丫走后,山菊高兴地道:“小姐,郡守夫人和张夫人都待您真好呢!亲自给您送饭来,陪着您说话,她们半点都不嫌弃您。”

敏月也放松下来,轻声交代山菊:“姑爷是郡守夫人一直照顾长大的,你以后切记也要敬重郡守夫人,知道吗?”

只要肯对自家小姐好,山菊就感激。她点头道:“小姐放心,我一定敬重郡守夫人。”

景宇在外面应酬完宾客,推门回到喜房。只见龙凤喜烛高烧,烛泪缓缓垂落,在鎏金烛台上积成小小的红丘,满室喜庆的红光。新娘端坐在铺着百子千孙被的婚床上,见他进来,双手紧张地交叠置于膝前,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景宇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出去应酬这么久,小桃和三丫姐给她送饭后肯定也让她休息了,她却不敢放松片刻,还这般端正地坐着。

他转头对敏月的丫鬟道:“退下吧,晚上不需要人值夜。”

山菊看向自家小姐,敏月轻声道:“下去吧。”山菊这才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两人。敏月身子微僵,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嫁衣上的丝带。脚步声渐近,停在面前,她能感觉到一道温和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娘子。”

声音清朗温润,如玉石相击。敏月心头一跳。

她抬头,看着身着大红喜袍、面如冠玉的夫君。四周突然静得仿佛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她羞怯地又垂下了头。

景宇轻声道:“娘子,你今儿也累了,早些更衣安寝吧。”说完,耳尖也微微泛红。

敏月垂下眼帘,脸颊发烫,起身去了屏风后面。

景宇拿起案上的《水经注》,试图静心。屏风那边却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他只觉心如鼓擂,越是想忽略,那水声越是清晰。

听见水声骤歇,他才发觉手中的书一页未翻。带着香气的湿热水汽漫过屏风,熏得他脸颊发热。

红色纱帐被一只素手轻轻撩开。敏月身着红绫缎寝衣,发梢还坠着水珠,在烛光里碎成点点金芒。

景宇有些紧张地开口:“我、我替娘子……”他慌乱抓起架子上的布巾,指尖触到她散着热气的鬓发时,心尖也跟着一颤。湿发缠绕上他的手指,勾得他心里一阵发痒。

敏月垂眸盯着他腰间的白玉扣,耳尖红得似要滴血:“夫君,我自己来……”话音未落,一方布巾已轻轻罩住她发顶。景宇动作温柔地为她擦拭着水珠。鸦羽似的长发散在背上,洇湿的寝衣透出肩颈柔和的弧度。景宇只觉得这四月初的夜晚,竟热得厉害。

擦了许久,敏月羞红着脸,声音细若蚊呐:“夫君,可以了。”

景宇掀开被子,柔声道:“快进去躺着,现在夜里还凉。”敏月红着脸准备躺在外侧,景宇笑道:“躺里面去吧,晚上想喝水叫我,我帮你倒。”

等敏月躺好后,景宇仔细将被角掖平整,才疾步去沐浴。

等景宇沐浴回来,看着脸已红到脖子根、紧张得身子僵直不敢动弹的新娘,景宇心中爱怜,轻轻拥住她,温声道:“别怕。”

这亲昵的举动让敏月的心跳得更快了。

景宇放下帐子,帐内春意融融,夫妻二人共度良宵。

第二日敬茶。

敏月看到坐在公爹下首的郡守夫人小桃,心里顿时发慌——她万万没想到郡守夫人会在敬茶礼上出现,自己根本没给她准备礼物!山菊在一旁也替自家小姐着急。

周叔含笑看着成家的儿子,又打量儿媳。这儿媳一看身体康健,礼仪规矩也还不错。他接过敏月奉上的鞋袜,爽快地饮了茶,给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白玉佩作为见面礼。

接着,景宇带敏月给供在香案上的生母牌位奉茶。敏月以为公爹会代饮,没想到景宇接过茶盏,轻轻泼洒在牌位前,轻声道:“娘,您在地下,应是喝到儿媳的茶了。”周叔代替亡妻,给了敏月一对沉甸甸的金手镯。

更让敏月意外的是,夫君又带她到了一个只有名字(赵言秋)的牌位前,拉着她一同跪下。

“这是赵姨,”景宇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敬重,“也是我娘。当年就是她救了我,也像亲娘一样疼我。”说完,他接过敏月手中的茶,同样恭敬地泼洒在牌位前。

小桃代替自己娘亲(赵言秋)的位置,笑着给了敏月一套京城铺子出的、金灿灿的赤金头面。

接着,景宇对敏月道:“成亲前你就见过的小桃姐。以后我们若不在家,有事同她商量也是一样的。”敏月听得心下大惊——这等于说郡守夫人能当自家半个主了!她偷眼看向公爹,见周叔神色如常,似乎也是这个意思。

小桃笑眯眯地又给了一支镶嵌着宝石的赤金头钗。敏月忐忑不安地看向夫君,景宇一看便知娘子没有给小桃姐备礼,正想开口替娘子转圜一下,周叔已经开口:“景宇,你们先回去歇歇。你小桃姐把收的礼都放在库房了,你们下午去核对一下。你们小桃姐因着你们成亲,已在我们家忙了大半个月,也该回家歇着了。”这话听着平常,敏月却辨不出公爹的喜怒。

山菊替小姐捧着收到的礼品,跟着小姐姑爷回了新房。刚把礼品放在箱子上,洗了手给小姐和姑爷上了茶,便亲近地催促:“小姐,快喝口水吧!”她家小姐从起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景宇看着这个忠心却明显失了规矩的丫头,默然片刻,对敏月道:“娘子,你这丫鬟……是不是没有学过规矩?我们昨儿就已经成亲了。”

山菊一脸茫然委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看着自家小姐。

敏月听得脸色发白。山菊从小陪着她长大,最是忠心。她挥手让山菊退下,小声疑惑道:“夫君,这丫鬟……可是有哪里不妥?”

景宇温声道:“知道她跟着你时间长,情分深。可是,有我在面前,她还称你为‘小姐’,你觉得妥当吗?”

敏月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她已嫁作人妇,她和山菊都还没适应这个身份的转变。

景宇接着道:“娘子,我昨儿就告诉过你,小桃姐和三丫姐会去陪你。你该知道,以她们的身份地位,若非我们几家关系至亲,是绝不会亲自给你送饭食、陪你说话的。她们家里都有孩子要照看。我也同你说过,你成亲前把我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难道会不知道我一直养在郡守府,受小桃姐如姐如母般的照料?”

敏月脸色更白了,轻声道:“夫君,是……是妾身考虑不周,疏忽了。”

景宇轻轻拍了拍敏月的手,安慰道:“以后多注意着点便是。我们几家向来是互相帮衬,不分彼此的。我这几年吃的人参不知耗费多少,都是小桃姐不计花费给我备好的。便是我父亲在京中做官,人情走动所需的值钱人参,也都是小桃姐替父亲准备的。”

敏月细想便知自己错在何处,诚恳道:“多谢夫君提点,妾身以后定会谨记在心。”

景宇笑了笑:“你别有太大压力,你才刚来,小桃姐不会同你计较这些的。你歇歇吧。”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等景宇离开,敏月才叫了山菊进来。看着还一脸想不明白的丫鬟,她轻声道:“山菊,以后……你得称呼我‘奶奶’了。我已经成亲了。”

山菊这才恍然大悟,明白是自己的没规矩给自家小姐惹了祸事,忙道:“小姐……啊不,奶奶!我改!有人的时候我就称您奶奶!”

敏月也深深感到,自己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嬷嬷在身边提点。毕竟公爹官位显赫,往来皆是官眷,今日连给郡守夫人的礼都未备,对方却给自己备了厚礼,公爹心里必定看轻了自己几分。若有个懂规矩的嬷嬷,就不会犯这种错了。她和山菊只顾着成亲的喜悦,把这些都疏忽了。

敏月小声道:“山菊,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嬷嬷?”

山菊低着头,懊悔道:“今儿要是有个好嬷嬷,我们也不会光收郡守夫人的礼,自己却半点准备都没有。我在院子里听下人们说话,大家都极其敬重郡守夫人,在这府里,郡守夫人说的话,份量是和老爷一样的。”

敏月轻叹一声:“以后我们务必多留心。绝不能怠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