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芒种那天,怪事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开始了。护林员唐伟到渝西山坳的废弃麦田去巡查。那时候,夕阳正一点点往麦浪里沉,看着特别美。可突然,风一下子就停了,怪就怪在,那些金黄金黄的麦穗没风却自己动起来了,还发出一种声音,就跟有人在诵经似的。
唐伟觉着好奇,就凑过去仔细听。这一听可不得了,他的耳膜就跟被针扎似的疼,那麦浪声一下子变成了好多饥民的哀嚎,直往他耳朵里灌。等他回了家,耳朵就开始奇痒无比,他拿掏耳勺一掏,竟勾出一根带血的麦芒,这可把他吓得够呛。
接下来三天,更邪乎的事儿来了。唐伟的耳朵里陆陆续续钻出七根麦芒,每根麦芒的尖端都有个米粒大的黑点。村医用镊子去夹那黑点,嘿,黑点“啪”地一下裂开了,里面竟是个蜷缩着的婴骸!老村长一看,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说:“六零年饥荒的时候,饿死的娃都埋在这片麦田下面!”当天晚上,唐伟的枕头上落满了带血的麦壳,耳朵里那诵经声还越来越响。
唐伟心里犯嘀咕,就循着村长喝醉时说的话,到麦田东南角去挖。嘿,还真让他挖出半块残碑,上面刻着“庚子年饿殍冢”。碑下面的泥土里嵌着好多细小的骸骨,每个骸骨的天灵盖都钻出麦苗的根系。正挖着,暴雨突然就来了,雨水把骸骨的胸腔冲开,露出里面干瘪胃囊里没消化的麦粒。那些麦粒就跟活物似的,顺着雨水滚到唐伟脚边,还一跳一跳的。
唐伟觉着这事儿越来越不对劲儿,就跑到县档案馆去查资料。他在1960年的记录里发现,有个叫王秀娥的饥民带着一百多个孩子去公社要粮,回来的路上被困在这片麦田,一百多个孩子都饿死了,王秀娥也疯疯癫癫地吞麦自尽了。档案里还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枯瘦的女人跪坐在麦田里,肚子都破了,肠衣里裹着没嚼碎的麦穗,看着特别吓人。
这时候,唐伟的耳朵更糟糕了,开始渗出麦浆,那粘稠的液体一落地就长出麦苗。再看那芒刺,都钻透了他的耳骨,寄生在颧骨内侧。他照镜子的时候,能看见麦芒根部缠着灰雾,雾里还浮动着孩童的残影。
有一回守夜,唐伟撞见了更诡异的景象。月光下,麦秆都集体弯折,穗尖扎进泥土里,就跟吸管似的,在吮吸地底的骸骨。麦田中央还立着一个肠穿肚烂的妇人幻影,正大把大把地把麦穗往自己胸腔的破洞里塞。
村长一看这情况,赶紧召集村民去焚烧麦田。可火一烧起来,火海里竟传出百来个孩子的嬉笑。那收割机去碾麦茬的时候,铁齿突然就崩裂了,驾驶舱还被疯长的麦秆刺穿。村民老赵的耳朵突然爆出麦穗,他尖叫着把燃烧的麦束往嘴里塞,喊着:“秀娥婶!我们知错了!”还没等火焰吞没他,麦穗就从他眼眶里钻出来了。
疯疯癫癫的村长这时候终于吐露了真相。原来,1960年饥荒的时候,公社干部私藏粮种,王秀娥带着孩子去讨粮,结果被诬陷成“抢公粮”。干部们为了灭口,把一百多个孩子锁进粮仓,让他们活活饿死,有的孩子饿得都开始互相吃了。王秀娥打开粮仓,只看到满地碎骨,她悲痛到极点,就嚼麦自尽,还诅咒说:“麦田永饥,食粮者永饥!”
从那以后,幸存的公社干部后代一个接一个地暴毙。粮站站长溺死在麦粒堆里,喉管里全是生麦;会计在家被餐桌面条绞杀,那面条都变成麦秆根系了。唐伟耳朵里的芒刺剧烈震动,好多孩子的声音一起喊:“芒种收债,新麦偿命!”麦田上空还浮现出王秀娥的虚影,肠衣垂落下来就跟绞索似的。
最后,唐伟拿出母亲的遗物——半袋1960年的麦种,洒到田埂上。这麦种一碰到土就腐烂了,渗出黑血把土壤都浸透了。唐伟耳朵里的芒刺纷纷脱落,在血泥里生根发芽,最后结出了饱满的麦穗。麦穗的壳裂开,一百多个孩子的魂影朝着王秀娥鞠了个躬,然后就消失了。不过,唐伟的左耳彻底听不见了,右耳里还留着半粒带血的麦种。
到了2016年芒种,唐伟成了新的守田人。有天深夜他去巡田,挖出了自己之前埋下的助听器,打开一看,里面爬满了麦蛾。那些麦蛾一振翅膀,新抽的麦穗没风却自己唱起歌来,声音就跟童谣似的:“麦根缠白骨,新禾噬新谷...”这时候,山脚新修的粮仓突然传来砸门声,门上还被抓出了麦穗的纹路,也不知道这事儿到底还有完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