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叫裴觅的自由撰稿人,最近正为写悬疑小说到处搜集素材。他就爱往那种充满岁月痕迹的地方钻,这不,他一头扎进了城市老巷深处的“尘光旧书店”。
这书店里啊,空气里全是纸张和尘埃混合的微涩味儿。裴觅在角落里翻找着,指尖在泛黄的书脊上滑来滑去。突然,他摸到一本特别厚的精装书,书名都模糊得看不清了,就隐隐约约能瞧见“禁忌”俩字。他把书抽出来,嘿,一股冷意“嗖”地爬上了脊背。
他翻开扉页,发现里面夹着一张靛蓝色的硬质书签,上面用暗红色墨水写着一行字:“看到第13页,别回头。”那字迹工整得很,可透着一股阴冷劲儿,就好像带着啥执念似的。裴觅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啥人都没有,只有书架投下的长长阴影。他自己笑了一声,心想自己真是神经过敏了,就把书签夹回原处,鬼使神差地把书塞进了背包。他走出店门的时候,压根儿没注意到,书店玻璃窗里有个模糊的影子正静静地盯着他呢。
等裴觅回到公寓,夜都深了。他泡了杯咖啡,重新翻开那本旧书。那书的纸张脆硬脆硬的,还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味。他翻到第13页,这页纸上啥都没有,就正中间用那种暗红色墨水画着一张脸。哎呀妈呀,那竟然是他自己的脸!线条精准得吓人,连左眉尾那道细小的疤痕都一模一样。裴觅“啪”地一下合上书,心跳得跟敲鼓似的。他四周看了看,房间安静得可怕,窗外城市的灯火又遥远又冷漠。他想说服自己这就是个巧合或者恶作剧,可那画像的眼神,空洞又怨毒,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让他咋都平静不下来。
他又翻开书,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书签还在那儿,那行字也清清楚楚的。他盯着那页空白的纸,可画像却没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冷汗“唰”地就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心想,明天说啥都得把书送回书店去。
第二天一大早,裴觅抱着书就往旧书店赶。可等他拐进那条熟悉的巷子,到了该是书店的地方,却只有一堵斑驳的砖墙。他把门牌看了又看,还问了附近的居民,可所有人都说这儿从来就没开过书店。
裴觅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把书扔进了抽屉。半夜的时候,他被一阵“沙沙”声给吵醒了。声音是从书桌那儿传来的,他一看,那本书正从抽屉缝里慢慢滑出来,摊在桌面上,还翻到了第13页。
画像又出现了,这一回,他脸上多了一道从额头划到嘴角的血痕。更恐怖的是,画像的嘴唇好像在慢慢地动,无声地重复着一句话。裴觅大气都不敢出,仔细一听,终于听到一丝气音:“……别……回……头……”他全身都僵住了,感觉背后有一道冰冷的视线。他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喘,一直到天边有点亮了,那书才“啪”地合上,滑回了抽屉。
从那以后,裴觅开始失眠,精神也恍恍惚惚的。他想把那本书烧掉,火柴一碰到书页就灭了;想把书扔进河里,可书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枕边。他知道,自己是被啥东西缠上了。
有一天早上,裴觅在浴室镜前刮胡子。镜里的倒影跟平常一样,可他低头洗漱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镜里的“裴觅”没动。它慢慢抬起手,指尖点在镜面上,嘴角咧开一个怪模怪样的弧度,无声地说着:“别回头。”
裴觅吓得一转身,身后啥都没有。他再看镜子,倒影又正常了,好像刚才就是他的幻觉。可他凑近镜子一看,妈呀,镜里自己的瞳孔深处,好像有个模糊的影子在冷笑。他一气之下把镜子砸了,碎片里,每一片都映出那个带血痕的、怨毒的脸。
裴觅决定要把旧书店的来历查清楚。他跑档案馆,翻城市老地图,终于在一份尘封的火灾记录里找到了线索。十五年前,有一家叫“尘光”的旧书店在半夜失火了,店主一家三口都被烧死了,只有一个女儿叫裴书瑶,因为那晚在同学家留宿才逃过一劫。记录末尾还附着一张模糊的旧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眉眼跟他有七分像。
裴觅就跟被雷劈了似的。裴书瑶?跟他同姓?他去查自己的身世,养父母支支吾吾的,最后承认他本来是个孤儿,小时候从火灾里被救出来,因为头部受伤失忆了,才被他们收养。他本来的名字,就是裴书瑶。
原来那场火灾不是意外,是有人纵火。有个商人想霸占书店的地皮,店主不肯卖,他就下了狠手。而这个商人,就是他养父的亲兄弟,他的“二叔”。
这时候,裴觅的记忆碎片开始往回流。那晚,她躲在阁楼,从地板缝里看到二叔把汽油泼满店铺,然后点了火把。她想冲出去救父母,却被浓烟呛晕了。在晕过去之前,她死死攥着一张准备夹在书里的书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上面写下了对生者的警告和诅咒:“看到第13页,别回头。”这是她对那些漠视罪恶、苟且偷生的人的控诉。
她虽然死了,可执念还在。她的灵魂和那本她最爱的书、那张浸满她血和恨的书签融为一体,变成了怨灵,等着血脉的继承者回来,完成她没完成的复仇。
裴觅这下明白了,书签上的“别回头”,不是警告他,是警告那个罪人。书页上画着他的脸,是因为他既是受害者,也是复仇的容器。
裴觅找到了二叔。这时候的二叔已经病得快不行了,住在郊区的疗养院。裴觅也没直接揭穿他,就把那本书放在他床头,翻开到第13页。
当天晚上,护士听到二叔惨叫起来。他们冲进病房,就看见二叔缩在床角,指着空墙,大喊:“别回头!别回头!火……好大的火!书瑶……饶了我!”他的瞳孔都散了,好像看到地狱之火在吞噬一切。
裴觅静静地看着,口袋里的书签有点发烫。他知道,怨灵附在书上,正给罪人展示最后的噩梦:那场被火舌舔舐的书店,父母绝望的呼喊,还有它自己在浓烟里窒息的痛苦。
二叔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整天说胡话,被转到了重症监护室。裴觅最后一次去看他。病房里,心电监护仪“滴答滴答”地响着。
裴觅把书放在二叔枕边,轻声说:“书瑶,结束了。”他转身刚要走。
突然,病房的灯剧烈地闪起来,温度一下子降了。二叔猛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全身开始抽搐,皮肤下面隐隐透出红痕,就好像被烈火烤着一样。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声。医生护士冲进来,却只看见病人没人碰他,身体却蜷缩起来,脸也扭曲了,一副痛苦到极点的烧伤模样。三分钟后,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死亡证明上写着:心源性猝死。可裴觅知道,是那本书,是那书签,是裴书瑶的怨念,完成了审判。火焰,用另一种方式,把罪人给吞噬了。
二叔下葬以后,裴觅带着书回到“尘光”旧书店的原址。他把书放在那堵砖墙前,拿出那张靛蓝色的书签。
他对着空气说:“书瑶,我看到了,我记住了,我替你报了仇。你可以安息了。”
书签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突然,一阵微风吹过,书签上的暗红色字迹就像被水浸湿了一样,慢慢晕开、变淡,最后啥都没了,只剩下一片纯净的靛蓝。书页上的画像也没了,一点儿痕迹都不剩。
裴觅觉得心里那些长久以来的阴霾和寒意,就像冰雪融化了一样。他把书签轻轻放在书上,转身走了。他身后,那堵斑驳的砖墙缝里,好像有一缕淡淡的青烟飘起来,融进了夜色,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个月以后,裴觅的悬疑小说出版了,还特别成功。他拿出一部分版税,捐给了城市里的流浪儿童图书室。
有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裴觅走进一家新开的社区书店。有个小女孩踮着脚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旧童话书,一张崭新的、靛蓝色的硬质书签从书里掉了出来。
裴觅弯腰把书签捡起来,递给小女孩。他一看,书签背面不知啥时候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阅读吧,光明终将驱散黑暗。”
他笑了笑,啥都没说。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书签,也照亮了他平静的脸。那场怨灵的复仇,已经随风飘走了,而新的故事,正悄悄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