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皇子夫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曹长侍才暗暗松了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他不敢耽搁,连忙领着几名内侍,小心翼翼地提着食盒往内殿走。
进了内殿,曹长侍亲手将膳食一一摆放好,又将温辞的话细细润色了一番,温声地说与文帝听。
接着又继续说道:“陛下,您还不知道三殿下吗?他向来嘴硬心软。您看三皇子妃也是有孝心的,听说您没用午膳,亲自去膳房做了这药膳您就用些吧!”
文帝坐在御案后,脸色依旧沉着,心里那股气还没完全顺过来,语气却软了些,哼了一声道:“你还没看出来?老三新妇这是替老三找补来了。你倒是会替他说好话,你没听见老三刚才在外头说的那些浑话?句句都往人心肝上戳,气都快气饱了,还用什么膳!”
曹长侍跟着文帝多年,知道他这是心里松动了些,赶紧趁热打铁,继续劝道:“陛下,您看这药膳也不是一时能做好的不是,可见三皇子妃是用心了。再说,您若是不动筷,霍将军也不敢先吃啊!万一您气坏了身子,皇后娘娘和越妃娘娘怪罪下来,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担待不起啊!”
这话果然戳中了文帝的软肋,一提到霍不疑,文帝立刻担忧了起来。
他看向霍不疑,急道:“子晟,你怎么不先用膳,等朕做什么?你们也不知多劝劝子晟。”
殿中侍奉的小内侍们听了陛下这话,赶紧跪地请罪,连声道:“奴才知错!”
霍不疑道:“陛下是长辈,臣身为晚辈,哪有长辈未动筷、晚辈先食的道理?陛下不用,臣断不敢先动。”
“行了行了,别拘这些虚礼了。” 文帝站起身,故作不耐烦地甩了一下袖子,还是嘴硬道:“就看在他新妇的份上,不与老三计较。这账先给他攒着,下次再一并重罚!”说罢,便率先拿起筷子。
文帝看着霍无伤苍白的脸色,心疼他的伤势,怕他来回折腾牵动伤口,便按着他在寝殿的偏榻上歇息,又细细叮嘱内侍好生照看,才独自踱步到外间。
外间烛台上的烛火跳跃不定,光影忽明忽暗地落在文帝脸上,他望着跳动的烛芯,眉头紧锁。
文子端方才说的那些话,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
他并非没有察觉朝臣对太子的担忧,也不是没听过旁人的劝诫。
他曾召德高望重的文士论政,谈及诸皇子时,他曾意有所指地说:“子昆(太子)仁厚,待人宽和,最是类朕。”
老先生却抚须笑道:“陛下所言极是。只是老臣瞧着,三皇子行事果决,重情重义,遇事能断,倒最似陛下少年之时。”
这一句话,让他半天无言以对。
又一次,秋猎场上,他广邀各大族族长参加,崔氏老族长曾在陛下起兵时给过大量钱粮支持,更有半师之谊,席间借着闲话暗示:“太子仁厚太过,遇事不决,恐非储君良选,陛下还是早做打算才是。”
他端着酒杯浅啜,含糊着岔开了话题,只当没听懂那话中深意。
最近的一次,太子因王淳父子之事导致储位不稳,他为了稳固太子储位,暗特意对亲近重臣暗示:“太子仁德重情,与朕当年无二。”
虞侯却半点不怵,依旧笑着说:“陛下年轻之时可没有太子稳重,当时臣惹毛了陛下,陛下可以提起抢追着臣就揍,一点亏都不肯吃,这点倒是和三殿下相似。”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太子难道与我不像吗?”
虞侯这匹夫整日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他难道就不知朕的心意吗?就非要与朕犟?
可虞侯接下来的话,却堵得他半天说不出话:“陛下少年时行事雷厉风行,太子殿下可比陛下有君子之风多了。臣若是惹毛了太子,太子可不会直接拿着鞭子追着臣打。”
他气咻咻的瞪了他许久,这老混蛋这是明着夸太子,拐着弯的说太子性情软弱呢!
就连性子直率的吴大将军,也曾私下暗示过他,太子不知兵,这不是好事。
可他转头便暗示丰县一系的勋贵们,多帮扶指点太子,试图弥补太子的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