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南海,碧波万顷,浪涛声不绝于耳。
李慕蝉持剑凌空,衣袂在猎猎海风中飘拂,他望着对面同样悬立于空中的韩牧,眼神复杂。
韩牧身后,那尊高达百丈的真人法相巍然矗立,金光流转,道韵天成,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与压迫感。
那法相并非虚幻,凝实如真身,面容与韩牧一般无二,只是更显宏大与漠然,仿佛九天仙神俯瞰尘寰。
良久,李慕蝉深深叹出一口气,这叹息中带着几分不甘,几分释然,更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手腕一翻,“锃”的一声清鸣,那柄伴随他多年的青锋长剑已然归鞘。这个动作,在海风与浪涛的合鸣中,显得格外清晰,也宣告了一场巅峰对决的无声结局。
“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李慕蝉的声音带着内力,清晰地传入韩牧耳中,“你功力通玄,这法相神通更是闻所未闻。老夫……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他的目光落在韩牧那尚且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的面庞上,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滔天巨浪,开口问道:“你……你今年不过十五之龄,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境界,究竟是如何练成的?”
“莫非……你已超越了武道巅峰,踏入了那传说中的……仙人境界?”
面对李慕蝉的疑问,韩牧并未显露丝毫傲色,只是微微躬身一拜,姿态从容道:“李前辈过誉了。仙人境界缥缈难寻,晚辈岂敢妄称。不过是仗着几分天赋,加之机缘巧合罢了。”
他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晚辈自幼蒙师兄王重阳不弃,传授《先天功》筑基,打下了还算牢固的根基。后来,机缘之下,又习得了武林中盛传的《九阴真经》,于武学道理上多了些理解。”
“再后来,游历四方,有幸观摩少林七十二绝技等百家绝学,博采众长,融会贯通。如此种种叠加,方能在这般年纪,略有小成,纵然已经‘无敌天下’,却也知晓这世界天上有天,人上有人的道理。”
韩牧的话语虽谦,但其内容却足以让任何武林人士心神剧震。
《先天功》、《九阴真经》、少林七十二绝技……任何一门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至高绝学,他却能集于一身,且融会贯通,这已非“机缘”二字可以简单概括,其人的天赋、悟性,堪称妖孽。
就在两人对话之际,不远处的侠孤岛岸边,一道窈窕的白色身影焦急万分。
李师婉眼见祖父与韩牧停手言和,心中刚松了半口气,却又担心再生变故。她深知祖父性情执拗,唯恐他再次阻拦韩牧登岛。
不能再等了!
心意已决,李师婉当即足尖一点岸边岩石,身形如一只轻盈的白鹭,纵身跃向茫茫大海。
她施展精妙轻功,双足交替点在起伏的海浪之上,衣袂飘飘,姿态优美,仿佛凌波仙子。
不过片刻功夫,她便已掠过数百丈的海面,来到了李慕蝉与韩牧下方不远处。
海面之上,李师婉玉足轻点,稳稳立于波涛之间。而空中,李慕蝉与韩牧则是凭虚而立,宛若神人。这高下立判的景象,更凸显了空中两人的超凡修为。
“祖父!韩大哥!你们快罢手吧!”李师婉仰起头,清丽的面容上写满了担忧,运足内力朝空中喊道。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韩牧低头望去。
只见大半年未见的李师婉,依旧是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容颜清丽如昔,眉眼间的焦急反而为她平添了几分生动。在海天碧波的映衬下,她真如谪落凡尘的仙子,纯净无暇。
见到李师婉为此担忧不已,韩牧不再多言,心念一动,身后那尊威严磅礴的百丈法相瞬间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于空中。
他同时单手轻轻一挥,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精纯真气沛然而出,如同无形的大手,稳稳托住海面上的李师婉,将她从海面之上轻轻抬起,升至半空,与他并肩而立。
李慕蝉见孙女不顾自己的严令,擅自跑下岛来,脸色当即一沉,显出不悦之色:“婉儿!你……”
不等祖父说完,李师婉已在空中对着李慕蝉单膝跪下,语带恳求:“祖父!求您不要再和韩大哥打下去了!你们任何一人若有损伤,婉儿……婉儿都会心如刀割,此生难安!”
李慕蝉看着孙女眼角闪烁的泪光,心中亦是一软,但语气依旧严厉:“糊涂!你眼下正值青莲剑诀精进的关键时期,最忌被凡尘俗世的情感所困扰!祖父带你至此僻静之地,隔绝外扰,都是为了你好!”
“只要你三年之内,能凭借自身之力突破至剑仙境界,届时海阔天空,你要去追求你的幸福,祖父绝不会再阻拦半分!”
听到这里,韩牧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李慕蝉强行带走李师婉,并阻止他们登岛,并非出于对他韩牧的不满,而是想创造一个绝对安静的修炼环境,让李师婉心无旁骛地冲击剑道至高境界。
“呵呵……”韩牧不由得轻笑出声。
李慕蝉眉头一皱,看向韩牧:“哼,你笑什么?”
韩牧收敛笑容,正色道:“李前辈,晚辈失礼了。”
“我笑是因为,前辈似乎低估了婉儿的武学天赋,也误解了我们的来意。”
他目光转向李师婉,眼中带着赞赏,“婉儿的资质,我是清楚的。当年我传授她全真剑法与古墓派玉女剑法,这两门剑法风格迥异,一正一奇,她却能在短短十余日间便掌握精髓,融会贯通。”
“其悟性之高,世所罕见。前辈的青莲剑诀固然是旷世绝学,但前辈为何认定,我们的到来,就一定会阻碍婉儿的修炼呢?”
“有时候,适当的交流与关怀,或许更能激发潜能,破除迷障。”
李慕蝉闻言,沉默片刻。他看着韩牧坦然的目光,又看了看孙女那期盼而坚定的眼神,再回想方才那尊无可匹敌的真人法相,心中知晓,今日之事,已不可强为。
他袖袍一挥,长叹一声:“也罢,也罢!既然你已胜过我,拥有登岛的实力,老夫再行阻拦,也是徒惹笑话。你们……好自为之吧!”
言罢,李慕蝉不再多看一眼,身形一转,如一只孤鸿,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径直飞向侠孤岛深处,瞬间便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空中,只留下韩牧与李师婉两人。
韩牧看着李慕蝉决绝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飞到李师婉身边,见她脸上泪痕未干,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由得心生怜惜。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脸颊,用指尖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
“好了,没事了。”韩牧柔声道,“我们先回船上去吧,周师兄和清洛他们都很担心你。”
李师婉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用力点了点头。
韩牧携着李师婉的手,身形飘动,如履平地般在空中迈步,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已回到了远处那艘停泊在海面上的大船甲板。
船上周伯通和段清洛早已望眼欲穿,见到李师婉安然归来,皆是大喜。
周伯通第一个蹦了过来,绕着李师婉转了两圈,拍着胸口道:“李丫头!可算是见到你了!自从听说你被你那个剑仙祖父带走,我老顽童可是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这下好了,总算见到你平安无事,我这心呐,总算可以放回肚子里啦!”
段清洛也快步上前,一把拉住李师婉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欣喜:“婉儿妹妹,总算见到你了!这大半年,我可想你了!”
感受到众人真挚的关怀,李师婉脸上露出了登岛以来最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反握住段清洛的手,轻声道:“周前辈,清洛姐姐,我也一直很想念大家。”
周伯通闻言,嘴巴一撇,又开始数落起李慕蝉:“不是我说,你这个祖父可真是不通情理!一言不合就把你带到这茫茫大海的荒岛上,真是固执得紧!练武功哪里不能练?”
“终南山难道就不行,就算我们的武功不如他,不是还有我小师弟嘛!他武功天下第一,由他亲自教你,难道还能比你祖父教得差了?”
李师婉听到周伯通提及祖父,眼神微微一黯,望向远处那片熟悉的岛屿,轻轻叹了一声。
韩牧注意到她眉宇间隐有忧色,知她仍在担心祖父的态度,便出言安慰道:“婉儿,放心吧。你祖父也是一片苦心,只是方式过于……执着。待会儿我亲自去寻他,将其中缘由细细分说,他总会理解的。”
李师婉看着韩牧坚定的目光,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再次点头。
稍作休整后,韩牧便令大船起锚,缓缓靠近侠孤岛。
另一处,李慕蝉已飞回岛上最高的一座山峰,独自立于崖边,任凭海风吹拂着他的须发。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与韩牧交手的每一幕,那成百上千招的激烈碰撞,自己已将青莲剑诀催至十成功力,剑光如虹,剑气纵横,却依旧无法撼动那尊真人法相分毫。
韩牧带给他的那种深不见底、浩瀚如海的威压感,简直恐怖如斯。
“难道……此子真的已经超越了武道巅峰,踏入了那个传说中的境界?”
李慕蝉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若真如此……那‘那个地方’的秘密,或许他……也有资格前去一探了。”
想到这里,他沉寂多年的心,竟隐隐泛起一丝波澜。
大船在侠孤岛一处天然形成的简易港湾停稳,韩牧、李师婉、周伯通以及那位一直沉默寡言,却气息沉稳的中年太监,四人相继跃下船头,踏上了这片海外孤岛的土地。
周伯通好奇地四处张望,只见岛上林木葱郁,鸟语花香,但与繁华中原相比,终究显得荒僻,他忍不住问道:“李丫头,这荒岛远离大陆,鸟不拉屎的,你们祖孙俩这大半年是怎么过的?吃啥喝啥?”
李师婉一边引路,一边解释道:“周大哥有所不知,这侠孤岛并非无主荒岛,祖父年轻时曾在此隐居修炼二十余载,对岛上环境极为熟悉。”
“此次我们前来,早在广州城登船时,便已耗费巨资,采购了足够数年使用的米粮、布匹、药材等一应生活物资。因此,岛上日常用度倒还不算匮乏。”
“只是……这茫茫大海上,数月不见外人踪影,每日除了练功,便是对着大海发呆,实在是……无聊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