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在讨论“为什么”。
他已经在思考,“怎么杀”。
“‘蜂巢’的物理安保系统,在钟楼内部,有三个紧急避难所。”
阿德勒看着那张地图,属于情报暴君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屈辱。
他强迫自己,进入了战斗状态。
“可以抵御小型战术核武的直接攻击。”
“如果克莱因躲在里面,我们常规的攻击手段,对他无效。”
“我的人,可以封锁整个广场。”唐宛如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唐家的‘幽灵’,在威尼斯有三个行动小组,五分钟内,可以就位。”
“他们可以处理掉所有的外围。”
“但核心……”
她的视线,落在了地图上,那座钟楼的顶端。
那是舞台的,最中央。
一个全新的,由恐惧、愤怒和野心,重新粘合起来的联盟,在这一刻,雏形初现。
一个,掌控着全球信息网络。
一个,支配着旧世界阴影里的暴力。
而另一个……
是规则本身。
“我的‘哨兵’,已经部署在天穹城的外围。”
阿德勒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他最后的底牌。
那是他最精锐的私人武装。
一群,经过基因改造和机械强化的,超级士兵。
是他用来镇压一切叛乱的,王牌。
现在,他要把这张牌,交出去。
交给那个,刚刚才扼住他心脏的,男人。
这是一种屈服。
也是一种,投资。
他必须证明,自己在这个新的“三方联盟”里,还有价值。
叶远没有回头。
他的视线,依旧锁定在那张战术地图上。
他抬起手,在地图上,轻轻点了三下。
三个光点,分别出现在广场的东、南、西三个方向。
“你的‘哨兵’,从这里进。”
他又划出几条无形的线,连接了钟楼周围的几栋建筑。
“你的‘幽灵’,控制这些制高点。”
他的声音,没有命令的口吻。
只有,不容置疑的,事实陈述。
他不是在请求。
他是在,分配任务。
他,才是这场猎杀的,总指挥。
唐宛如和阿德勒,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因为,在那张地图上,叶远规划出的,是他们自己,都无法在这么短时间内推演出的,最优解。
一个,绝对理性的,完美的,猎杀方案。
指挥中心里,战前的空气,被压缩到了极致。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就在这时。
叶远转过身。
他看向通往“海妖”潜航器的通道。
“我一个人去。”
“你疯了?”
阿德勒的尖叫,第一次,失去了他那标志性的机械质感。
那是一种,纯粹属于人类的,不敢置信的,嘶吼。
“一个人去?”
“你知道那座钟楼现在是什么吗?”
“那是‘蛛网’的心脏!是那个疯子的屠宰场!”
“你每踏出一步,都会触发上百个陷阱!你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可能带着致命的神经毒素!”
“这不是勇敢,这是自杀!”
唐宛如没有说话。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叶远,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里,翻涌着更复杂的情绪。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
她的声音,压抑,沙哑。
“那个浑蛋,他玩弄的是我的记忆,践踏的是我的过去。”
“我要亲手,把他从那个王座上,拽下来。”
“我要,看着他死。”
这是她的复仇。
她不能,也不允许,假手于人。
叶远看着他们。
一个,因为恐惧而失控。
一个,因为仇恨而偏执。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他算到了一切。”
叶远的声音,像一股冰冷的泉水,浇在两人滚烫的情绪上。
“他算到了你的恐惧,阿德勒。所以他会用最直接的暴力,来摧毁你的‘哨兵’,让你见识到,你的武器,在他的‘艺术品’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他也算到了你的愤怒,唐宛如。”
叶远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所以,他会用你最熟悉的方式,来为你布下一个,你无法拒绝的陷阱。”
“他甚至,算到了我们会联手。”
“一支庞大的,精锐的,气势汹汹的军队,踏入他精心布置的舞台……这很符合他那变态的‘对称’美学。”
“所有的变数,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除了一个。”
叶远指了指自己。
“我。”
“我不是士兵,也不是刺客。”
“我是……一个bug。”
“一个,他那个‘完美’系统,无法识别,无法归类,也无法清除的,bug。”
叶远抬起手,在他的视网膜上,那张猩红色的“蛛网”协议,正在被另一种,更底层的,更霸道的逻辑,重新覆盖。
那是他刚刚,才写入“蜂巢”的,那个后门。
“我不会去攻击‘蛛网’。”
“我会,成为‘蛛网’的一部分。”
“当他以为,我是入侵的‘病毒’时,在他的系统里,我只是一段,无意义的,冗余代码。”
“他看不见我。”
“也,拦不住我。”
“而你们……”
叶远的视线,在唐宛如和阿德勒之间,来回扫视。
“你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一场,他最想看到的,盛大的演出。”
“用尽你们所有的力量,用最喧嚣,最混乱,最暴力的方式,去攻击他的舞台。”
“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你们,是风暴。”
叶远的声音,像最终的裁决。
“而我,是风暴中心的,那片死寂。”
指挥中心里,陷入了绝对的沉默。
阿德勒那颗高速运转的大脑,第一次,出现了宕机。
叶远的计划,超出了他所有关于战争和攻防的理解。
那不是战术。
那是……道。
是直接从规则层面,进行的,降维打击。
他看着叶远,那个刚刚还被他视作“阶下囚”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神明。
他,输的不行。
唐宛如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看着叶远,看着他那张平静到,近乎非人的脸。
她终于明白。
为什么,克莱因会用“完美”来形容他。
为什么,父亲会把希望,寄托在这样的人身上。
因为,要对抗一个疯子,你需要一个,比他更疯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