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的书信传到何陵景手中时,他正站在城墙上,琢磨着为什么突然冒出那么多的东临大军。
迫不及待的拆开信,熟悉的字跃入眼帘,逐字逐句地看着,就仿佛她还在他身边低低耳语。
守城的全都换成了自己人,队长正紧张地来回巡视,生怕城下的东临兵突然发难。
来得突然,也来得悄无声息。
等他们发现,再向上禀报的时候,东临军已经安营扎寨了。
何陵景拧紧的眉头渐渐舒展,终于露出个笑,就像是京城这阴了许久的天,突然间放晴了。
“行了,不用担心,只需做好你们的本职就行,至于他们,只要无异常,暂时不必理会。”
他的知意做事永远这般滴水不漏,就连地窖中的暗道也是如此隐蔽。
他初发现时,不可谓不震撼。
那时候他们几乎每日都在一起,也不知她是何时开始着手准备的,在这期间遇到过多少麻烦。
她这般爱重他,他更该爱惜自己的性命。
一想到心爱的女子在东临等着自己,心就如被烈火焚烧着。
平昭帝已半月不曾上过朝,曾秘密宣何丞相入宫觐见过几次。
何丞相说平昭帝形容枯槁,气息奄奄,如果无人抚,自己几乎无法坐起来。
进宫无他,就是问了问朝中近况,及大臣们的反应。
只是平昭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何丞相早就已是南星的左膀右臂。
祁西洲也进过宫,只不过是被人推着进去的。
昔日的威风凛凛的战神,如今沉着张脸,眼中所有的亮光彻底熄灭,仿佛是一潭死水,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父子对视,眼中皆是深深的无力。
一个已无法起身处理政事,一个坐在轮椅上,双腿无法动弹。
付知知死了,就死在他的面前,以极其惨烈的方式,匕首刺入了她的心口。
“王爷您终于得到报应了,真是上天开眼,我的哥哥也能瞑目了!”
她始终在笑,嘴中溢出鲜血。
“还有那些因为你的无知枉死的安阳军,也可以安心去投胎了,而你......哈哈哈,就等着看原本属于你的一切,是如何一点一点被别人夺走!”
付知知看着他面前空了的碗,笑得更大声。
“王爷这辈子终将孤儿终老,断子绝孙!我终于可以安心去见大哥和嫂嫂了!”
付知知死了,眼睛依旧不舍地盯着窗外的某处,仿佛期盼着谁的到来。
只是可惜,她是心甘情愿入局的那一枚不起眼的棋子,如今大仇得报,是时候永远的离开了。
沉灰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而无白自进了北地,就再没了踪迹,就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纵使再丢人,祁西洲还是招来了太医,一一检查他用过的汤碗及茶具。
太医面色大变,颤抖着跪下来。
“王.......王爷.......您喝的茶及汤水中全都加入了令人绝嗣的药,时间太久,只怕.......只怕是......”
祁西洲将面前的东西砸了个粉碎,额上暴起青筋。
“滚,给本王滚出去!”
原来付知知的小意温柔,万般隐忍,全都是骗人的,就是为了蒙蔽他,让他放下戒备。
这么多的汤和茶水喝进去,身体早就已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这辈子他再无法拥有自己的子嗣。
他发狠捶打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后悔的情绪就似涨潮的水,一波高过一波地将他吞没。
他发了疯的想念许知意,曾经的点点滴滴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一坐一整夜,直到天边露出晨曦微光。
原来幸福曾离他那样近,只要他肯用点心,他和许知意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何陵景还是那个芝兰玉树、俊俏非凡的男人,只是脸上再没了笑容。
而他对他,充满了敌意,只不过一直隐忍不发。
他从何陵景平静的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恨,他就像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随时会扑过来,把他撕裂。
他左思右想,也没弄明白何陵景那样冷漠疏离的人会心甘情愿为谁所用。
难不成他与何丞相是想自己坐上那高位,然后主宰他与父皇的命运?
有些想法一旦在心中埋下,就如同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沉灰,何少卿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他平常与谁接触得最为密切?”
沉灰张了张嘴,一张脸看着有些颓败。
“主子,近来属下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王府周围日夜有人盯着,属下连何少卿的面都见不到。”
祁西洲一掌拍在桌子上,碎裂的瓷片嵌入皮肉,血很快流了出来,他也丝毫没感觉到疼。
“父皇近来如何了?再没派人宣本王进宫吗?太后就一点也不管?”
沉灰摇头。
“太后一直待在寿康宫礼佛,谁去都不见,就连陛下身体抱恙,她老人家也没去看过一次。”
祁西洲的面色渐渐回复平静,盯着窗外被乌云遮蔽的半边天。
“京城只怕要变天了!”
他很想带兵冲进皇宫,质问那个害死他母妃的人,可曾后悔过?午夜梦回时,可曾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忏悔过?
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谁也不可能甘心辅佐一位双腿残疾的皇子,还是个再也无法拥有自己子嗣的皇子。
二皇子祁东临将自己的封地守得固若金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眼线拔除得一干二净。
听闻,那一夜,大火映红了半边天,血将街道染成了红色。
百姓们像是提前得到了风声,一个个闭门不出,闲事不理。
至此,二皇子的封地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祁西洲压根没办法探听到他的情况。
想到这,心中更是愤懑,沉吟良久。
“沉灰,之前吩咐你的事今夜去办了吧!即使京城真的要变天了,也不能便宜了太子!”
沉灰犹豫着,扑通跪在了祁西洲面前,郑重磕了三个响头。
“主子您放心,太子府中早就安排了自己人,今夜属下一定会成功,只是......请您日后多多珍重!”
祁西洲并不知道,他们之前其实已经进行过好几次暗杀,折了不少的兄弟,却连太子府的门都没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