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疲惫沙哑的男声吸引几人的注意。
侍者跑上前去,扶住男子。
邱予初定睛一瞧,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破旧长衫,衣角处磨损得参差不齐,丝丝缕缕随风晃动。
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同样陈旧的内衬,补丁层层叠叠,颜色各异,如同杂乱无章的拼图。
发髻倒是梳得一丝不苟,更衬得面庞清瘦。眉梢眼角满是憔悴,双眸黯淡无光,眼眶深陷,周遭是一圈浓重的青黑色。
一瘸一拐缓慢行进,好在有侍者扶着。
邱予初捋了捋衣袖,上前拱手一礼:“突然到访,实在唐突,还望监丞莫怪。”
前任监丞身形一抖,捂住嘴咳了两声:“莫要乱叫,我早已不是什么监丞了。在下身体不适,招待不了各位,慢走不送。”
侍者连忙解释:“卢大人,这是当朝十公主……”
卢监丞静静站着,仍旧不为所动:“在下寒舍简陋,恐污了公主慧眼,请回吧。”
邱予初言辞恳求:“卢监丞有所不知,予初前来番禺是奉陛下之命为乡生讲学,已备秋闱和春闱。陛下关怀民生,为国育才,不正是卢监丞心中所想吗?”
卢监丞身形一晃,顿了半晌,转过身定定望着邱予初。
邱予初神情自若,回以微笑。
“进来坐吧!”卢监丞抛下一句,先行进屋。
几人进了屋子,侍者扶住卢监丞坐下,下去烧水泡茶。
“寒舍破旧……”卢监丞还未说完,咳意又从胸中涌了上来,连忙捂嘴转过身体。
“无妨!”邱予初不甚在意。
“卢监丞,这是十公主买给您的一些药材,有补血益气之效。”邬景和把几个盒子放在桌上。
卢监丞眸光微闪,起身回道:“多……谢十公主……”
邱予初摇头:“卢监丞不必多礼。”转头吩咐郎中给卢监丞号脉。
卢监丞双眸圆瞪,站起身来,疑惑问道:“济世堂的纪大夫?您怎么光临寒舍了?”
纪大夫回之以礼,看向邱予初:“卢监丞有所不知,十公主乃济世堂少夫人,在下俸少夫人之命给卢监丞瞧病。”
邬景和忽而想起,邱予初的夫君是崔羡,他是济世堂的少主。
卢监丞面色赧然:“十公主,有劳您费心。”
“卢监丞不必多礼,您先坐着,让纪大夫号脉吧!”邱予初催促。
纪大夫搭上卢监丞的手腕,细细号脉。
“如何?”邱予初看纪大夫换了两次手,不由担心起来。
纪大夫眉眼转圜,思索片刻回道:“回禀少夫人,卢监丞的伤病并无大碍,只是长时间忧虑,导致浊气郁结于心,攻至肺腑,要想根治得一段时间。”
那就好!邱予初神色稍缓:“那就有劳纪大夫为卢监丞诊治。”
纪大夫垂首:“少夫人放心,老朽定然全程医治卢监丞。只是……”转身对卢监丞叮嘱,“只是卢监丞也得配合老朽,不得忧思过重,放松心情才是。”
卢监丞点点头:“纪大夫放心,在下必定配合。”
“少夫人,老朽回济世堂给卢监丞煎药,晚些时候再来。”纪大夫行礼。
邱予初上前送他:“此事恐怕不是一蹴而就,纪大夫放心,您在卢监丞这里的工时一律按在济世堂的三倍计算。”
纪大夫微愣,随即谢道:“多谢少夫人恩典,老朽定当竭尽全力医治卢监丞。”
送走纪大夫,邱予初回到屋中,卢监丞上前两步对着她跪拜下去。
邱予初连忙扶起他:“卢监丞这是何意?您快起来!”
卢监丞被邱予初扶到板凳上,眼眶似有热意,动情说道:“十公主心怀臣民,今日一见传闻所言非虚,在下一介草民都能获此殊荣,真是受之有愧。”
邱予初连忙摇头:“卢监丞刚正不阿,一心为国育才是元安的圣人,予初所做还是太少。”
卢监丞挺起脊背,眸色坚定:“十公主,您且开口,只要能用到草民的,在下万死不辞。”
邱予初摇摇头,目色郑重:“卢监丞有所不知,我等奉陛下之命到此地讲学,昨日见了现任监丞周奇正,他表面答应安排讲学事宜,今日一看,县学空荡无人,想必是他从中作梗……”
卢监丞一听周奇正的名字,气愤异常,出声咒骂:“这个混蛋,当日就是他撺掇军营之人给我安了罪名,强行卸了我的监丞之职。”
“周奇正是本地人士吗?”邱予初忽然问道。
“是!他自小就在此地,只是人品低下,惯会行偷鸡摸狗之事。”卢监丞提及此人面上一片嫌弃。
“这样的人怎么能当监丞?”庄雨眠许久未出声,此刻也忍不住了。
卢监丞摇摇头,无可奈何:“不知他从哪里找了军营的门道,就当了监丞一职。”
“我听侍者说他是一年前上任的?”邬景和开口询问。
“是,此人一直游手好闲,直到一年前,他跟着军营之人来到县学……”卢监丞回忆着当日的场景,面色渐红,激愤不已。
“什么样的军营?”邱予初抓住问题。
“看他们穿着应该是军营之人,只是我也不认识是哪个军营。”
军营?一年前?不合常理的事真是凑到一起了,看来事情不简单。邱予初眉心轻拧,暗暗留了个心眼。
“对了,卢监丞,现在番禺和一年前有什么不同吗?”邱予初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卢监丞垂下眉眼,仔细回想。
“卢监丞您忘了!这一年多来,县城时常有人失踪,府衙搜寻无果,搞得人心惶惶。”侍者泡好茶端了上来。
“对对对,小夏说得对。近一年来,县城里已经有二十几起青壮年男子失踪案子,府衙派遣很多兵力四处查找都无果。”卢监丞也想起这件事。
邱予初目光逐渐森冷,这就有很大问题了。
“只是青壮年男子失踪?”
卢监丞点头,侍者也肯定回答:“确实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邬景和再次询问。
“对,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邱予初又陷入沉思,看来这个番禺可能藏有巨大阴谋,她原以为来这里只是单纯讲学而已,没想到竟是如此光景。
“十公主,您需要我做什么?”卢监丞扯回主题。
邱予初回过神来,唇角一勾:“我要卢监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