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从背后蔓延开来,传遍全身,我眼前的东西日渐模糊,随后便陷入无端黑暗。
“沁雪……”
“沁雪……”
我能听见有人在喊我,但就是睁不开眼,背后火辣辣的痛,灼烧、撕裂都不足以形容这复杂的痛感。
我想出声求救,喉间干涩,根本喊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背上灼烧的痛消减了些许,不过又是一阵冰凉,冰火两重天,真是生不如死。
眼前无尽的黑暗,我就像在混沌中漂浮一般,脚下没有实地,我好像真的死了!
“沁雪……”
“沁雪……你忍一下,你伤口化脓了,必须把腐肉挑出来,你忍忍!”
我好像听到十公主在跟我说话。我想回应,可是动弹不得。
不多时,背部好似被划开,密密麻麻的痛感太过强烈,我想逃逃不掉。
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沁雪!”有些熟悉的声音钻进我耳朵。
努力睁眼一瞧:“墨……墨砚?”
我心中疑惑不已,他怎么会在此处?这儿又是哪里?
我撑起手臂,猛地起身,“嘶……”扯动伤口,真是痛彻心扉。
“你才刚醒,别乱动!”墨砚扶住我的手臂,扶我重新趴在床上。
我不敢再乱动,老老实实趴好:“这……这是哪儿?”
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但是又感觉似曾相识,隐隐还闻到一股药香。
“这是清远镇的济世堂,少爷名下的产业。”
“清远?”我们竟然已经到清远了?看来我昏迷很久了。
“是!少爷来找夫人了,你就在这儿好好养病吧!”墨砚端来药碗,“你可以自己喝吗?”
我点头:“你给我放到床边,我自己用勺子舀着喝。”
“好!”
墨砚收起空碗叮嘱道:“那你好生歇着,我先下去了。”
“嗯!”喝完药竟然昏昏欲睡,索性不再纠结,躺下歇息。
过了十余日,我们回到了汴京,十公主给了我很多珍稀药材和银子,让我什么都不用管,好生将养着。
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感觉没什么大碍了。每日闲着也是无聊,我想着给十公主送些糕点。
刚到醉书斋门口,我听到十公主在讲话。
诬陷常先生的万淑珍竟然有老婆和孩子!十公主已经派人去找了?那么这样一来,常先生的罪名是不是就要被洗脱了?
我手指弯曲,浑然不觉托盘上的木漆被我划了一块下来。
不行!若是常遇青沉冤昭雪,那他前朝余孽的身份迟早是个炸弹。
思及此,我轻手轻脚退出了醉书斋,趁着夜色出门了。
翌日,我在寝屋里绣花,收到消息,五皇子先一步在殿上为常遇青辩驳。
我唇角一勾,这样一来就可以打草惊蛇,让宋氏一族有所防备,为五皇子争取一些时间。
接连几日,邱予初和崔羡都未回崔府,我隐隐觉得很不对劲。
莫非是陛下的情况不好?我找线人询问一番,果真如此!宫中兵变,所有人都在勤政殿,五皇子正在调兵遣将。
成败在此一举!希望上天庇佑,他能得偿所愿。
五皇子的道路本就不顺畅,我不允许任何人挡住他的路。
现在就是最佳时机,思及此,我带上准备已久的毒药出了门,直奔大理寺而去。
“吱呀……”刺耳的声音从牢房门传来的。
“你是谁?”常遇青抬头问我。
“呵呵呵……”我不答只笑。
“我是谁不重要!”我服了一些丹药,可以让我的声音听起来雌雄莫辨。
“重要的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常遇青神情还是那般倨傲:“痴人说梦。”
我十分厌恶他这副淡然的样子,心下生气,上前两步对他一挥手,他突然手脚乏力,退后两步跌倒在地上。
“愚不可极。”我晦涩的声音混合着一丝邪笑。
我继续下猛料:“你可知道十公主为何要拜入你门下吗?”
常遇青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自顾自说起来:“十公主是为了帮五皇子夺嫡才拜入你门下的!”
常遇青面色微变,被我捕捉到,继续攻心:“这一次到了夺嫡关键时期,所以你就被遗忘在此。”
没想到常遇青轻蔑一笑:“你是五皇子的人!”
我身形微动,怎么可能!他的心思竟然如此灵透。
常遇青不上钩,我恼羞成怒,过来掐住他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找死!”
说完强行掰开常遇青的嘴,喂他吃了一颗药。他胡乱挣扎。
“半个时辰后,你七窍流血而亡!你如此看重十公主,就在她的功劳簿上添一笔吧!”
“啊……”
我看见常遇青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又呕出一口血。
我躲在暗处看到这一幕,放心地走了。
幸好大理寺今晚没有多少人把守,否则若是寻常怎能轻易得手。
我快速跑出来,不料还是惊动了人,只得继续奔跑。
“嘭……”
小巷子里黑灯瞎火,脚下突然发虚,跌倒在地,我赶紧爬起来。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我一把脱掉侍卫服,扔在杂物堆里。
好在有惊无险地回到崔府。
“嘶……”
膝盖处处红肿青紫,疼痛不已,里裤都被磨坏了。
遭了!里裤被磨坏,那刚刚的侍卫服肯定也坏了,不行!
我拿出伤药,草草包扎了下,思索着对策,翌日,我佯装晒被子,何香灵一同摔倒。
十公主找来府医给我看伤,还给了我许多银子,给我告了假。
等一众人走了,我略略放下心来。只是胸中有一丝愧疚涌现出来。
凭心而论,邱予初对我很好,比所有人对我都好,我这般对待她最敬仰的常遇青,真的对吗?
我抿了抿唇,内心更加难受。只是想到邱景湛对自己的哭诉,我不得不那么做。
常遇青是前朝余孽,一旦有人在背后支持他,那邱景湛的皇位就饱受威胁。
他苦苦钻营的一切终将功亏一篑,那时他又如何自处啊!
我闭上双眼,腿上传来的阵阵痛感让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罢了,如今说这些已经无济于事,常遇青已死,邱景湛荣登大宝,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呆呆望着桌上那碗汩汩冒热气的药,心中五味杂陈,有些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直错下去了。
不知不觉,我觉得眼角竟有些湿润,抹一把昏沉沉睡去。
过了许久,我的伤渐愈,那晚 我看到十公主很异常,问她也不再多说,让我退下了。
思前想后,我必须让邱景湛知晓此事,提防她才是!事不宜迟,我写好一封纸条交给线人。
希望陛下能早点看到那封信!
翌日,邱予初让小丫鬟来请我去。
我心中暗叫不好,本想拒绝,小丫鬟说十公主要进宫面圣,莫要耽误了时辰。
她又想干什么?不行!我得先去看看她耍什么花招!
她知道了一切!
刀刃划破我的脖子,开始汩汩流血,我身形一僵,隐隐颤抖起来,垂下头不言语。
“说!我哪里对不起你?啊?”邱予初满目哀凄,却又激动异常。
我无言以对,确实!邱予初对我极好!吃穿用度都未曾克扣过,甚至得了赏赐都会给我一些。
这次为了帮我摆脱填房的困境和家人的禁锢,邱予初将我那贪心的老母和哥哥关进了府衙改造。
桩桩件件没有哪一件事不是为了自己着想,这样的主子哪个丫鬟不想跟着?
我无言以对,紧闭双眼,嘴唇发白,下一瞬“嘭”地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对不住……对不住……”
“是我罪该万死!”我额头渗出血丝,抬头望着邱予初声泪俱下。
我猛地起身,抓住邱予初的双手,泪流满面:“对不起,你待我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看着邱予初痛心疾首,我无地自容:“我自小家境贫寒,老母和哥哥都不待见我,早早就把我扔到宫中,我被老宫女们欺负,做重活,吃馊饭。”
泪水串珠,簌簌落下,十公主眸光微闪,呆愣看着我,只是她眼中的痛色还是那么明显。
“你让我到你身边伺候,我欣喜若狂,因为你确实是个顶好的主子,金银财宝,珍稀药材,你都会赏给我。”
邱予初垂眸摇头,自嘲道:“所以我对你越好,你越要戳我心窝子是吗?这是什么道理?还是说人善被人欺?”
她眼里的光逐渐癫狂:“你难道不知道常先生对于我的意义吗?啊?”
“说话!”她朗声质问,眼底猩红,面色更加疯狂。
我身形一抖,是啊!我无数次问自己,她对我如此好,我怎么忍心如此伤害她?
眼眶酸涩,汩汩涌出泪水,心中痛苦万分,更多的是愧疚。
我拿定主意,抿了抿唇,趁邱予初不备抢过她手中的匕首,刺进自己的腹部。
“沁雪!”我看到她有一瞬间的慌乱。
刀刃一寸寸扎进我的身体,剧烈的痛感向我的脑子袭来,我手上力道加重,再次把匕首往里面刺,直到只能看见刀柄。
四肢的力气霎时被抽走,我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粘湿的腥红自腹部汩汩流下,倒悬在地上,诡异又可怖。
“沁雪!”她终究还是不忍,过来抱着我。
寒意传遍全身,我的心都快要被冻结,我尽力抬起手臂,发现无论怎样都没有力气,只能作罢。
“十公主!我该死,我无颜面对你,常……常先生,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我喉间腥甜,说出来的词不成句。
我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扯出一个笑容:“对不……起……,我……错……了。”
邱予初抱着我的手渐渐抓紧,痛苦的脸色在我眼前如此明晰。
我耳边的声音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