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的时候,赵威已经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
出去的时候,带着猎枪,麻绳,回来的时候却是两手空空。
但赵家的灶房里,总也不缺肉吃。
过去,刘小玉从来没有关注过这种问题。
但现在,当她大清早的撞见赵威回来后,突然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赵威在干投机倒把的事儿。
这事儿要是捅出去,怕是赵威的社长之位都难保。
甚至情节严重,还有可能吃牢饭。
她不是红眼病发作,只是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村子里,大家伙儿都穷死了,就他家一家顿顿有肉,这肉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这么浅而易见的事情,村子里面的人应该都知道才是,但就不告发呢?
刘小玉并不知道,他当初带着几十号人上山打猎,可不是白打的。
那几十个人所属的家庭,都是村子里比较有地位的。
比如,有的就是那个大队长家里的,有的是公社干事家的……
如果赵威有事,那么,跟着他一起进山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制裁。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关于投机倒把的文件还没正式确定。
他的行为还无法界定。
在这个地方的大环境下,都是这样,在冬天过年之前,还能见到做买卖的。
但现在政策慢慢严厉起来,很多买卖都关停了。
赵威的买卖都是通过铁锁这个人在干,想抓到他的把柄还是挺难的。
刘小玉心里难受的时候,是见不得别人太好过的,所以,她当天什么饭也没吃,大清早的就自己跑到镇上去了。
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
没有人知道她干了什么,只知道,她现在不哭了,嘴着一个冷掉的馒头后,就跑去干活了。
这日子不管如何,总是要过的。
工分很高的活,抢着去抢的人很多。
她要不想做个垫底的存在,就得赶紧把那些容易做的活儿给先做了。
以她的能力,打死也不想去挑粪挑水,背背扛扛,挖土插苗还是能干的。
只是突然间,那些帮着赵威家盖房的人全都停了下来,转而去知青大院帮忙去了。
这里的房子已经盖了20天了,工期进展很慢,一度让赵威两口子捉急。
哪怕是自掏腰包,他也要把这院子先盖起来。
而也就是这么一个举措,竟然也给他搏了一个美名,叫什么什么,先顾大家再顾小家,是个大公无私的领导。
一时间把村子里面的大姑娘小伙子的心都收笼了很多过去。
赵威挑了挑眉,竟然大家伙儿这般爱戴他,那他不做点成绩出来,还真的有些愧对这个位置。
于是,他从来不去和大家伙儿去争地里的活儿,大家伙儿在忙着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跑去广播室,借着大喇叭,给众人加油鼓劲儿。
他的嘴皮子就像是抹了油的,笑点包袱不断,引得众人心情好极了。
比如,此刻,他就开始嚎了起来。
“各位老少爷们儿,婶子大娘们,我是你们的广播员赵威,都给我听好了啊,别搁家猫着犯懒啦,再躺炕上,炕席都快磨出窟窿眼儿啦!”
“谁要是今儿个拨头筹,晚上大队广播就点名表扬,保准让你家门槛被说媒的踩烂乎!赶紧的,别等我拿着柳条挨家薅人。”
……
在广播室说得不够,还跑到田间地头,在那里喊叫起来。
“我可看着呐,咱第一生产队的人干得是呱呱叫,活儿是那样的漂亮,看那地锄得又快又平整,保证秋后粮食管够,顿顿白花花的大馒头往嘴里塞。”
“再看那第七生产队的,那可真是不怕辛苦不怕累,把咱庄稼都伺候好,到时候地里的苞米棒子,比隔壁二柱子的胳膊还要粗!”
“都别学那小憨子,狗剩磨洋工,晚上回家喝稀粥都得多兑三瓢水……”
……
被点到名批评的人,在接收到其余队员看过来的目光时,背都弯了三分,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地里面去。
有点要脸的,早已经一改懒散的姿态,哼哧哼哧的干起活来。
如此一来,原本两天才能干完的活,愣是在他的吆喝下,一天就干完了。
这春天播种,本就是抢节令的事情,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下大雨,那个时候,这地儿可就毁拉。
没有想到,众人才扛着锄头回到头,这雨势说来就来,愣是一点道理也不讲。
雨有些大,是入春以来的第一次雨,还伴有雷鸣电闪。
这种日子谁也不愿意出门,只能窝在家中歇着。
老太爷两口子在赵威家中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等来他们想吃的熊掌。
此时已经失了胃口,一心只想着回城。
结果这大雨说来就来,还挺吓人,这个时候走,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只能闷闷不乐的在屋里待着。
时不时拿赵威出来挑刺。
“呵……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年轻就是靠不住!”
那老外婆见到赵威不说话,心里心疼这个外孙,于是也不客气的刺了回去。
“年轻人是靠不住,但总比有的人强,一把年纪了都已经腐朽破烂了,一碰就倒。还在那里逞什么能,好似他多厉害似的。”
这话把老太爷噎够呛,忍不住把炮火转移到她的身上。
“你是哪里来的老太婆?在我的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闪一边儿去吧!”
这话带着三分轻蔑,五分瞧不起,两分的污辱。
老外婆本是一个大家闺秀一般的性格,吵架不是她的强项,当然,也不是王彩姑的。
赵家的人,除了赵威的嘴皮子是铜墙铁皮打造出来的,拥有攻罚的重用,别的真的是没有一个能和老太爷对垒的。
“咳咳……外婆,你别和我爷一般见识,他啊,才刚来,是客人呢!”
这话把老外婆说舒坦了,赶紧的道:“是我老婆子的不是了,和一个客人计较什么,真是浪费时间。”
说完,把云秀拉过来:“丫头,别理外人,快来帮帮外婆,再画几个花样呗。我这眼睛老眼昏花的,已经不中用啰!”
云秀很是自然的和她两个讨论起来,亲密的姿态对比和他们相敬如宾的架势,谁是家里的,谁又是别人,那是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