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窗外,一辆挂着木家旗帜的马车缓缓行进,车轮碾过青石铺就的街道轰隆隆的作响,朝着远方驶去,行了数十丈后,拐入了一道小巷中,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来的人还真不少。”,
略显温和的声音在桌案旁响起,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粒棋子,白衫身影端坐在桌案旁,眉眼低垂,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千均哥,刚才木家的马车上可有修士?”,
赵灵韵侧靠在窗台,目送马车消失在视野中,她才微微抬手关上了木窗。
“有两个,不过修的都是寻常功法,应当是妖神帮的人,”,
赵千均将手中的棋子轻放在棋盘上,面色如常,只是眉眼间多了一丝凝重,
“说来这妖神帮的术法倒是颇为玄妙,竟然能用寻常功法遮挡主修功法的气息。”。
“难怪一直查不到,原来这群邪修竟还有这种秘术。”,
赵灵韵将手握作拳状,撑着一边的小脸,有些气愤的哼了几声,心中却有些担忧,
“这两人是乘着木家的马车来的,尚可辨认,但这坊市中有两千多人,也不知其中究竟有多少妖神帮的邪修!”。
坐在一旁的赵千均默然不语,慢慢摩挲着手中的棋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见到他没有言语,原本倚靠在窗台上的赵灵韵这才直起身来,将目光投向了跪在面前的许山河,
“之前之事你虽是无心,却也闹酿成了大错,公然收行贿赂也算一罪,即便此次将功补过,我也不会轻饶。”,
赵灵韵的声音很轻,然而传进许山河的耳中却让他忐忑不安,后背隐隐泛起冷汗。
但他还是强撑着直起身来,沉重的行了一礼,
“晚辈明白,这本就是我招来的祸患,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自作自受。
只求前辈惩戒我一人即可,莫要牵连到我那两个兄弟,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他们并不知情。”。
话落,他便将重重的头磕在地上,双目泛红,一双大手紧握成拳,像是在等待着审判。
赵灵韵抿了抿唇,双手环胸将头转到了一边,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赵千均。
这种事她不是很明白,索性便交给了赵千均。
手中的棋子悄然落下,赵千均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微微侧眸打量了他一番。
“此次便罚俸三年吧,”,说到这,他顿了顿,
“罪不及亲友,念你功过相抵,本座便网开一面,不追究其他两位执守。”。
“多谢前辈。”,许山河如释重负,心中欣喜不已,泛红的眼角挤出两滴泪水。
“下去吧。”,赵灵韵冲他甩了甩手,许山河连忙站起身来,恭敬的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房间。
直到许山河的气息下了楼,赵灵韵这才双手掐腰,侧着眸子,打量着面前的赵千均,左看,右看。
落在赵千均的眼中却是一副略显滑稽的模样,他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看我作甚?”。
“嗯,我在看你会不会也是妖神帮的人假扮的?!”,赵灵韵哼了两声,语气中似乎是有些埋怨,
“在族里的时候还挺严的,怎么对待外人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哼,”,赵千均嘴角微扬,轻轻开口,“因为他快死了。”。
“啊?”,此话一出,赵灵韵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的体内有一只妖虫,这只妖虫正在啃食他的灵根,不过想来应该是受人控制,因此才并未立刻发作。”。
“啊,”,闻言赵灵韵倒是有些心软了,“难道就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自然是有。”,赵千均淡然一笑,他身为丹修,对灵力的掌控已经达到了细致入微的层次。
“对他来说本应是必死之局,若是我强行干预,却能在那妖虫啃断他灵根之时,保他一命,只是……日后怕也是成了一个寻常凡人。”。
说到这,他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想来这就是那群邪修对他的威胁,
不过他既然不愿意说,显然是做了必死的准备,你也没有必要去过问此事。”。
“原来如此。”,
闻言,赵灵韵倒是有些叹气,明明是大好的前程,却硬是让一时的贪念搅了个稀烂。
想着想着他忽然有些同情许山河了,毕竟这三个人对家族做了不少贡献,就这样死了有些可惜,不说他一人,单论其他两人恐怕也会因此影响心境。
“万一他这次能活,是不是可以给他……”
“不,到那时,我会亲手杀了他。”,
赵千均端起茶盏的动作一顿,语气有些发冷,
让站在一旁的赵灵韵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微微抬眸,有些畏惧的看着端坐在桌案前的青年。
“错易改,而本性难移,我赵家不能将祸患留在身边;
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已经是本座最大的宽容。”。
话落,赵千均面色淡漠的吹去茶上的热气,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
……
“嗬,嗬!”,
一道灰色流光从远处急速俯冲而下,是一个身穿孙家服饰的青年。
略显健硕的身躯,一头扎进树丛之中,接连撞断了树根枝杈才重重的摔倒在由木板搭建的平台之上。
“老祖,他们,那群邪修冲进来了!”,
青年狼狈的爬起身来,勾着身子捂着腹部,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一位灰衣老者的身前,赫然是孙越山。
二十年不见,面容依旧削瘦阴鸷,只是下巴上的那缕胡须变得有些灰色。
他默然不语,凝神双目,看着远方的景象。
远处的水泽树丛之中,有无数身影打斗,刀光剑影,术法横飞。
时不时能听见妖兽的咆哮之声和刺耳的惨叫。
“老祖,那些邪修不知从何处引来了兽潮,先是用妖兽做牵制,冲破了我们孙家的外围防御,
又施展邪术化为半人半妖的妖邪,只凭几人便重伤了我族十几名修士,我,我们孙家损失惨重。”,
青年神色惶恐,显然是有所畏惧。
“开启护族大阵,让所有族人退回内围。”,
孙越山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威慑,怒目圆瞪。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离开此地,连半点气息都未展露,只是用神识探查着四周的战况。
孙家的五百里疆域,此刻已经被攻陷了大半,设在疆域附近的大阵也被尽数拔除。
这显然不是寻常邪修能够办到的,这群邪修里面一定有筑基修士,不然也不会疯狂到对他一个筑基世家。
“越山爷,这群邪修跟的太紧,小家伙们怕是撤不回来!”,
说话的是站在旁边的一个老者,样貌颇为苍老,看上去似乎寿元无多了。
只是说句话,就像是用了莫大的气力一般。
“御使族中灵兽。”,孙越山语气淡然,眼神却越发的凌厉。
他必须想个办法,逼迫对面的筑基修士率先现身,
“老夫将家族中的镇族灵兽放出去,看你现不现身!”。
“越山爷三思呀!”,老者重重的咳了两声,一双浑浊的老眼,睁的明亮。
“事关家族存亡,顾不得这么多了。”,
孙越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痛惜,语气决绝,双手结印,推动术法。
随着这道数法打出,原本是平静的水面,顿时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受到孙越山的感召,一只接一只的妖兽从水中探出头来,仔细看去都是一些伴水灵兽。
数丈长的金鳞大鱼跃出水面,张着大嘴朝着远处游去;
水面上划出一道长痕,一条额头上生有短角的灵蛇搅动水纹,拖着粗壮的身躯,紧随其后……
随着一只又一只的灵兽远去,楼阁间,一棵树干曲折,苍劲有力,长势低矮的大树缓缓挪动升起,在其根下竟然是一只足有数十丈见方的巨龟。
老龟行动缓慢,背着身上的大树缓缓移动,树枝摇散,上面的枝叶沙沙作响。
每行一步,便有一股威压从其周身震散开来,就连一旁一阶后期的灵兽都退让了几分。
这便是孙家的镇族灵兽,半步筑基境的擎苍龟!
“小子无能,让擎苍老祖受累了!”,
看着缓缓挪动身躯的老龟,渐行渐远,站在一旁的老者抬起衣袖,沾去眼角的泪光,
苍老的身躯悲痛到发抖,似是要咬碎最后几颗老牙,
竟也不顾身躯的苍老,唤出飞剑,便追了上去,似是要做最后一战。
“唉!~”,盘坐在平台上的孙越山沉沉的叹了口气,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丝坚决。
妖兽晋升缓慢,这只老龟的年龄比他自己都大,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再过百年,必是孙家最强战力,如今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