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哭累了,加之起得早的缘故,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温洛心中酸涩不已。
当初骗他时,对他已是一种伤害,而现在又告诉他原本死去多年的父亲,还活着,根本没有死。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伤害。
这一刻,温洛觉得,这个这个母亲,不称职极了。
给他们盖好被子,温洛出了门,连翘已经在门口候着,只是瞧着情绪不高。
“怎么了。”温洛问道。
连翘低着头,自责道:“娘子,昨夜,我……我没有护好您。”
原是这事,温洛拍了拍她的肩,似感叹一般道:“无事,他若是来,谁也拦不住,昨日你走了,才是对你对我最好的。”
连翘擦了擦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如果下次还来,咱们该如何?”
昨夜的架势,实在是太吓人,五年前刘茂八大碗人打进来时,都没有这么叫人心提到嗓子眼。
“他若来,放人进来吧。”
此刻,已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许久不见的日头刺破了厚重乌云,透出一片灿烂旭阳。
她要好好想想,同顾晏之该怎么办了。
七年了,他们都已不似从前,他已是而立之年,而她已来到了古代九年。
这整整九年,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与过去熟悉的一切,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
而现在,她同这个时代,再也放不开。她有了孩子,有了牵挂。
…………
第二天,当顾晏之出现时,温洛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只是看到抬进来的几大箱子时,温洛皱眉,“你送礼倒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顾晏之在见到她,而且进门时没有被拦着,就已让他满足。
“别误会,是要送给两个孩子的。”
见此,温洛也不好再说什么。
顾晏之走了之后温洛放下茶盏,对着屏风后面开口道:“出来吧,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夏生这才牵着妹妹磨磨蹭蹭地过来了。
他们原本以为躲得很好,实则屏风后面的身影早早就将二人暴露。
“娘。”夏生有些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我不喜欢这个父亲,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个父亲?”
“为什么呢?”温洛给了一人一片云片糕,轻柔问道。
小乖伸出手示意她抱,温洛将人抱着怀里,小乖就安安静静地吃着云片糕。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娘收养的孩子不过娘说过,收养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
所以她没有夏生哥哥这样的苦恼。
夏生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他弄坏了咱们家的门,他还说小乖是结巴……”
温洛捏了他软软的脸,“夏生从来不骗娘的,是有些话,不方便和娘说吗?”
夏生摇摇头,被温洛这么问,却感觉眼睛一酸,“不是的。”
“我只是觉得,娘不喜欢他。”
温洛错愕,夏生竟如此觉得。
“夏生,娘是不太那么喜欢他,但是你是你,娘是娘,你不必因为娘觉得如何,就跟随着娘。”
顾晏之是孩子的父亲,而孩子成长的过程中父亲也不可或缺,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夏生和小乖能在有父亲参与的情况之下长大。
若是不能,她也有能力,养好这两个孩子。
夏生却摇摇头,有些委屈地道:“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温洛错愕,揉了揉夏生的头,柔声道:“怎么会,娘是想让你可以不顾娘的想法,那是你的父亲,父子天伦,天经地义,娘不会不要你。”
又是一番安抚,孩子才恢复了笑脸。
之后几天,顾晏之依旧来,送来满满当当的礼物,仿佛要把过去欠缺的补回来。
而且那日温洛带着夏生出去时,顾晏之亲手降伏了当街作恶的歹徒,夏生虽然扭过头不看,但偷瞟时,眼里的崇拜却怎么也挡不住。
这日。
“娘!”夏生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你看有人给我和小乖送了一匹小马!”
温洛这才注意到顾晏之身后跟着枣红色的小马驹,夏生正兴奋地围着它转圈。小乖也好奇地凑过去,却被马儿一个响鼻吓得躲到哥哥身后。
“这...”温洛皱眉。
“只是匹温顺的小马,适合孩子学习骑术。”顾晏之解释道,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夏生和小乖身上,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柔情,“我在他们这个年纪时,父亲也是这样教我的。”
温洛心中一软,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终究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只许在院子里骑,不准跑远。”
接下来的日子,顾晏之几乎每天都来。他教夏生骑马,教他拉弓,甚至开始传授一些简单的武术招式。
小乖也学。
站在窗前,看着院中一大两小的身影,心中百味杂陈。
夏生和小乖肉眼可见地快乐起来,每天盼着顾晏之的到来,小乖也喜欢这个会把她举高高举起的叔叔。
而顾晏之,那个曾经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如今却能为孩子的一个笑容放下所有威严。
这天傍晚,顾晏之照例来教夏生习武。
温洛在厨房准备晚饭,透过窗户看见顾晏之正手把手纠正夏生的握剑姿势,神情专注而温柔。
“娘,”夏生突然跑进来,小脸红扑扑的,“明天我能去河边钓鱼吗!”
温洛手中的勺子一顿:“河边太危险了……”
“我会保护好她们。”顾晏之站在门口,夕阳为他高大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我派了亲卫在四周警戒,不会有危险。”
温洛看着夏生和小乖期待的眼神,轻叹一声:“早点回来。”
第二天,夏生和小乖一大早就兴奋地等在门口。
顾晏之如约而至。温洛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不安。
午后,温洛正在整理药材,院门突然被推开。
顾晏之抱着浑身湿透的夏生冲了进来,脸色凝重:“他落水了,但没事,只是受了惊吓。”
温洛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冲上前接过夏生:“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会保护好他们吗?”
“是我的疏忽。”顾晏之声音低沉,“有刺客埋伏在河边,目标是……我。”
温洛这才注意到顾晏之右臂上一道血痕,显然经历了一场搏斗。
她将夏生安置在床上,检查确认无碍后,才转向顾晏之:“让我看看你的伤。”
顾晏之摇头:“小伤而已,不碍事,小乖没事,我叫人先如她带着去休息了。”
温洛松了一口气,不由分说拉过他的手臂,熟练地清洗包扎。
两人靠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寒竹气息,一时间恍如隔世。
“为什么会有刺客?”她低声问。
顾晏之沉默片刻,“朝中局势不稳,有人不想我活着回京。”
温洛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