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在书房时,向来不许外人近旁,哪怕至亲也不行。
唯阿斗例外,此亦父子二人密议之事的所在。
阿斗煮好了茶,倒了两杯,一杯敬与父亲:“父亲,此行辛苦。”
刘备接过茶,感慨言道:“有惊无险也。”
“父亲,益州可得全境?”
“为父辖境之内,北有三巴,西据绵竹,东控蜀郡,整个益州,唯南中数郡,尚未归服。如今,曹军在北虎视,东有孙权觊觎,此时实非处置南中之时。”
“哦,南中素多叛乱。昔时夷陵战后,曹魏轻我邦弱,相父又联盟东吴,方得闲暇整治南中。如今南中未叛,或为父亲威德所慑,此时确非兴兵整治之机。
对了,我还听说相父把凉州打下来了,此事可为真?”
刘备颔首道:“然也,为父实未料及,孔明一身儒雅文气,竟能统军,用兵如神。他佯攻长安,反夺凉州,这一手实在令人佩服。”
“孩儿就说吧……”
闻此言,阿斗就像自己被夸了一般得意。
刘备呵呵一笑:“你可就佩服你那相父?”
“父亲打下益州,相父打下凉州,都让孩儿佩服。遥想孩儿当政之时,没为国家争得寸土,还把国家弄丢了……”
言及此,阿斗面显惭愧之色。
刘备安慰道:“吾儿前世种种,已成陈迹。今生若能改前世之过,亦不失为一明正之主。”
“孩儿谨记。”
阿斗颔首,又道:“对了,近有传言,听闻曹操已死于黄沙之地,可有此事?”
刘备感慨道:“曹操为我所败,又遭马超所伏,已遁入瀚沙之境,恰逢百年罕见沙暴,生死至今未明。然其死讯,乃孔明军师所传,此举或为断绝江东附曹之念。”
“原来如此。”
“对了,为父于蜀地与曹操交锋之际,孔明正取凉州,庞德与子龙亦伐长安,汝二叔亦在攻宛城。孙权既起十万之众攻合肥,为何一兵未交,便退归建业?你可知是何缘由?”
刘备既知前世孙权背刺之举,今世自有防备之心。
谁料到,阿斗苦笑摇头:“父亲,此事亦怪不得他。前世孙权六征合肥,皆遭世间罕有之败绩,此不足为奇也!”
原来,两个顶级谋士想不透之事,阿斗却知确切因由。
“六伐合淝?”
阿斗颔首道:“吴军素善守御,凭恃良将天险,往往得计。然孙权攻城之能,实难尽言:终其一生,未得踏入合肥半步。不,今生他虽入合肥,却是为张辽擒。”
于是,阿斗凭借记忆,将孙权数次攻打合淝而不入的情况说与刘备。
(这段不敢按史实写,真会被骂黑孙权的,大家有兴趣,尽可去查。
那些曹魏将领杜撰的奇葩外号,除了文聘睡觉之事出自魏略,与三国志有所出入,其余事迹俱为史书所载。
有些时候,我还是想将孙权写得优秀一点。
毕竟是一方诸侯,自有其独到之处。)
刘备听闻此言,只觉得孙权并没有全力北伐的决心。
不免为之生怒,只待鲁肃前来,好好与其说道说道。
……
高岭,戈壁。
曹操第二次进攻凉州不得,又退回羌岭高地,又逢一伙羌民欲劫其战马。
曹操大怒,遂将那伙羌盗打得落花流水。
占其草场牛羊,夺其水源女眷,又得暂安于此。
“丞相,接下来怎么办?”许褚递过他的水壶。
曹操喝了一口水,看向荀攸。
此番荀攸被折腾得形容枯槁,心力俱疲,无奈咬牙道:“唯有继续西行……”
为何还要西行?
他见过诸葛亮所布城防,毫无半点漏洞。
而羌岭之地,又无工造能将,以制作攻城器械,根本不可能打得进去。
所以荀攸在赌。
他赌诸葛亮并不知道曹操乃困于此地,只当小股曹军侵扰。
而凉州南线延袤数千里,诸葛亮纵有大能,未必能将各处通道尽皆封锁。
可曹操如今心急如焚。
他身为丞相,却和中原彻底断了联系。
今凉州全境局势未明,长安是否安靖、宛城能否固守,皆未可知;
更不知诸儿在许都,将遭何等境遇。
看偏就不能速速班师,曹操心中能不急么?
眼看曹操急得失眠无神,嘴角生疮,许褚不免心疼。
乃问吴普何不医治?
吴普也是无奈:“心火在肝,难以药治。”
“那当何为?”
“且问,丞相可有偏好之事?若能转移其心神,泄其心火,或可解此病困。”
“偏好之事?”许褚眉头紧皱,计上心来。
未过半日,乃寻得一样貌姣好之羌族女子,检查其周身俱无利器而后带入曹操帐中。
这给曹操弄一愣:
“仲康,你这是何意?”
许褚一抱拳,心直口快:“末将无能,未能护送丞相速归许都。见丞相怒火中烧,末将实在于心不忍,遂寻一女子,为丞相……暂泄心火。”
“你……”
曹操被许褚这番话给气乐了,指点着他道:“你不是最怕孤再近女色而荒废大事?”
余光却扫那女子,虽面有风霜,亦有胡容,但五官清秀,于胡女之中确有不错姿色。
许褚耿直道:“今见丞相忧心思虑,末将实不心忍。”
曹操正色道:“大胆许褚,孤不是明令禁止,不得劫掠擅辱羌汉诸女?”
许褚慌忙解释道:“她是自愿的,末将给她丈夫五头肥羊乃换此女。不过,丞相若不要,末将自领帐中消遣。”
说着,欲领此女归于己帐。
“且慢!”
曹操一扬手:“孤正有军情欲询问羌籍乡民,正好,问问她亦无妨!汝退下吧!”
“喏!”许褚拱手而退。
是夜,曹操帐中不闻军情问对,唯闻燕语莺声,达旦方歇。
翌日巳时,曹操方得醒来,走出营房,他长呼了一口气,只觉天高云淡,精神气爽。
前番沉积在心中的阴郁之气,消去了大半。
虽其心中仍忧许都之事,然对眼前境遇已渐清醒。
时下沉郁无益,唯当勉力筹谋,付诸行动,方能竭力减损。
遂下令曰:“继续西行!”
至于那名羌女,当然要暂留身侧,以备解乏消火之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