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左臂稳如磐石,右手拉弦如满月,弓身震颤间,羽箭带着破空锐啸疾射而出!
“嗖!”
那箭似流星赶月,划破夜色直扑董禧。
乐进仓皇败退,董禧正挥军疾进,二人点头错马之时,却骤闻箭啸刺耳。
董禧慌忙间抬盾格挡,“噗”!
羽箭裹挟千钧之势,竟径直洞穿董禧身前木盾!
盾片碎屑纷飞如雨,箭头去势未竭,精准贯入其咽喉!
乐进饶是身经百战,此刻也惊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僵在马背上。
他征战半生,竟从未见过这般神技。
暗夜沉沉,视物尚且艰难,那老将却能凭一箭之力破盾穿喉?
刚才和自己交战者,到底是何方怪物?!
“董将军……”
董禧缓缓转过头,双目圆睁,嘴巴半张,半截带翎长箭突兀的插在他的喉咙上。
接着,手中长枪“哐当”坠地,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重重摔落马下。
乐进当即不敢多做停留,俯身于马上,全力往北狂奔。
而刘封见乐进奔逃,来不及亲阻,遂招呼更近的冯习阻截。
冯习催马来战,此时乐进刚与黄忠力战,早已力竭,臂膀酸麻得几乎抬不起刀,战马也气息粗重、步伐踉跄。
但见冯习催马挺枪直刺而来,枪风凌厉,直指要害。
乐进牙关紧咬,勉力顶住冯习三招,冯习欲生擒乐进。
熟料乐进身经百战,凭着一股悍勇之气和丰富的作战经验,侧身避过枪尖,顺势挥刀砍向冯习马腿。
冯习猝不及防,战马嘶鸣一声跪倒在地,他翻身滚落。
乐进眼中血丝密布,喘着粗气,举槊正欲斩下,忽闻身后马蹄声疾如惊雷。
风声已至耳畔。
乐进无奈,只得弃了冯习,举槊格挡。
只闻“当” 的一声巨响,乐进虎口震裂,马槊脱手,本就疲惫至极的身躯更是摇摇欲坠。
他深知此刻绝无可能与刘封抗衡,唯有奔逃一途。
他彻底放弃了对战,策马奔逃。
可未及十余步,忽闻身后“嘣”的一声弓弦脆响!
乐进亡魂皆冒,只当黄忠又是一箭射来,慌忙俯身贴紧马背,奋力向左侧急闪。
却不知黄忠这一次只拉虚弦,并未上箭。
可就是这虚无一箭,却令乐进心惊胆战,未及策马。
自然也迟滞了奔逃之势。
刘封趁机催马疾追,长枪一探,枪杆别向乐进战马后腿!
战马后蹄蹦乱,长嘶一声,竟翻倒在地。
乐进本就力竭,再遭此猛力,亦重心失衡,从马背上重重摔落尘埃。
不等他挣扎起身,刘封麾下将士已蜂拥而上,绳索缠身,将这悍勇的魏将死死按住。乐进双目赤红,兀自怒吼挣扎。
而此时此刻,夏侯惇大军速至武关主城,欲先占主城,再夺回后方失地。
然至城下,却发现孟达站在城头。
俯视夏侯惇呵呵的笑着:“元让公,别来无恙。”
夏侯惇心中一凉,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孟达不是被软禁了么?
谁将他放了出来?
“孟子度,速开城门。”
孟达抚掌轻笑,袍袖一拂,声含讥诮:“元让公此言差矣!武关乃大魏东疆屏障,城门启闭系关社稷安危,岂容轻开?”
他话锋陡转,沉声道:“况中原早有传言,指你暗通刘备,此行实则欲赚开城门,献关投敌……”
“胡言乱语!”
夏侯惇怒喝断喝,声震寰宇:“孤乃大魏太尉、高安县侯!随魏王起兵三十载,岂容尔等污蔑通敌!速开城门,否则军法从事!”
“抱歉!”
孟达亦拿捏出一个凛然之色:“本将军眼中,唯大魏社稷为重!你通敌之嫌未洗,兵败之实难掩,城门绝无轻开之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回身杀回阵中,亲斩刘备之首级,掷于此处,某便信你无投敌之心!”
“你……”
夏侯惇怒火中烧,他岂能不知刘备现在兵多将广,护卫森严。
他要是能夺刘备的头颅,早就去了。
又何必在此受你这竖子折辱,困于关前?
孟达似窥破夏侯惇窘迫,竟故作退让之态,缓声道:“刘备身为南汉伪帝,自有羽林环护,首级难取。既为自证清白,不必强求其命。
然将军若能斩法正或黄忠之首级,掷于关下,达便信将军之忠,到时便负荆请罪于前,任将军处置,绝无半分怨言!”
“咕……”
夏侯惇咬牙咽下了自己的怒气。
他在这一刻下定决心,若有朝一日重掌权柄,定要将孟达鼠辈碎尸万段。
正欲攻城,却见一人奔至马前。
“叔父,不可应允!”
声到人至,来者正是曹冲。
他本被安置于城关之内静养,早觉孟达行径蹊跷、暗藏祸心。
然他身膺监军之职,手中却无兵权。
骤察变乱,亦无能挽狂澜之力。
故而在孟达夺城之前,他便趁乱潜出城关。
孟达占据城池后,第一桩事便是寻他踪迹,可赶至其静养之所时,早已人去楼空,踪迹全无。
“你不是因病静养吗?”
“叔父,侄儿虽养病,却未闭目塞听!”
曹冲气喘吁吁,目光却清亮如炬:“今退路已断,硬攻武关必遭腹背夹击!唯有速往西北棣花堡。那堡依商於古道而建,虽非名城,却扼守山坳、墙高壕深,且堡内有旧驿仓储粮,可暂避锋芒!”
“好,就依贤侄……”
夏侯惇见状,已知武关难入、乐进难救,当即压下心头怒焰与不甘,不再纠缠。
他挥剑断喝,率麾下残兵调转马头,循着商於古道急奔西北棣花堡,只求先入堡据守、暂避锋芒,待重整旗鼓后,再图复夺武关、清算孟达之仇!
所幸,刘备并未追击。
任由夏侯惇大军安然得逃,行一日一夜,终抵棣花堡。
很幸运,棣花堡存了一些粮食。
又很不幸,这些粮食不能支持他们存活太久。
入棣花堡后,夏侯惇日日立于堡楼之上,凝眉沉思。
眼下三面受敌:刘备军新胜势锐,鲜卑军虎视眈眈,孟达军据关作乱,究竟该先破蜀军、退胡骑,还是先除内奸、复夺武关?
三策盘旋心头,利弊难衡,纠结无措,前路茫茫竟不知何去何从。
万幸曹冲早有筹谋,适时进言献策:“叔父何不以书信联络妙才、子孝二位叔父?他们与你同袍多年、相知甚深,必信你忠诚无贰,定会提兵来援。待三路兵马汇合,兵强马壮之时,再徐图破局之策,岂不比此刻孤军纠结更稳妥?”
不料信使尚未出发,堡外忽然传来马蹄轰鸣,一队曹魏旗号的兵马自西北疾驰而来。夏侯惇惊疑不定,登堡眺望,待那领军将领近前,看清旗帜与面容时,不由得惊得须发皆张。
来者竟是徐晃徐公明!
此人明明已战死两年有余,灵位早入太庙,如今却甲胄鲜明、立马阵前,活生生立于眼前!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离奇和恐怖之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