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志霖的手机。”
李山心下一沉,顿时明白了那场车祸不简单。
冷金旗看着李山的模样,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立即起身拨通了陈进的电话。
“算了,他们有心要藏,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回来。”李山摁下了冷金旗的手,接着道:“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q,j案,但你还记不记得,瞿书记说过,这段时间上面来了审查组。”
“记得。”
“风声这么紧的情况下,朱尚华背后的人不惜一切代价策划了这场车祸,目的…”李山沉默半晌,冷金旗明白李山要说什么,接下了他的话,“要灭口。”
“可惜,我运气好。”李山轻笑一声。
“不,是幸好。”
冷金旗更正道。
李山无奈的看着他,点点头,“好,是幸好我运气好。”
不然就凭冷金旗的影响力,李山真要有点事,整个闽城都得被他搅个天翻地覆。
第二天,乐清分局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冷金旗正要去医院送饭,便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在警局门口探头探脑,他挑眉,朝那人招了招手。
“陈昱同学。”
陈昱今天翘了课,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这些警察。
冷金旗自上次谈话后,就知道陈昱和廖志霖的关系比他嘴里说出来的更熟悉些,至少在他俩是否相熟这一点,陈昱是撒了谎的。
“小岳。”
冷金旗提着盒饭又回到了办公室,正在翻阅从学校拿回来的明曦的书本,听见冷哥喊他,他马上抬头。
以往只能跟着冷哥或者进哥屁股后面跑腿的小岳,最近这段时间也忙碌起来了,似乎是冷金旗有意锻炼他,很多重要的事都交给了他。
小岳表示,受之有愧,但多来点。
“这是陈昱,乐清中学的学生,他有些关于廖志霖的事想要告诉我们。”
冷金旗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晃了晃手里的盒饭,“陈昱,我还有些事,你有什么事都和岳警官说。”
“您怎么知道我要说的事是关于廖志霖…”
“或许还有明曦。”冷金旗耸肩。
陈昱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他自以为演的很好,却还是被警察发现了,但想到廖志霖和明曦的事儿,他又低垂了眼眸,轻轻的点了点头。
冷金旗离开后,岳晨暄便将陈昱带到了接待室,在陈昱开口之前,他将两本课本递给了陈昱。
陈昱有些不明所以,但觉得有些眼熟,直到小岳将两本课本翻开,同样的两行字展现在陈昱面前。
“我从小成绩一般,但之前李老师说,这是加缪说过的话…”岳晨暄看着面前这一孩子的眼睛,“廖志霖、明曦,还有你,都很喜欢加缪?”
“你们就是因为这句话,猜到了我们的关系吗?”陈昱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岳晨暄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也不是。
但陈昱也并不打算探究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他继续说道:“我、廖志霖还有明曦姐,都很喜欢哲学和文学,所以经常在周末一起…”
“廖志霖晚归的那天和你们在一起?”小岳到底还年轻,一听便忍不住性子着急问道。
陈昱摇头,“不是,但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在冷金旗带着午餐来之前,李山已经站在窗子前呼吸着外面的冷空气,接了三四个电话了。
有爸妈的,有吴叔的,还有来自金夫人——冷金旗的母亲的。
虽然李山也好奇,金夫人是怎么知道的,但冷金旗只摇头,说不知道。
其实是因为…冷金旗连续两次因为李山而动用了金家医疗系统。
不光阿迪拉,金随也知道。
关于自己儿子好像在追李山这件事,这夫妻俩也讨论过了,最终结果是,微微助力,但不明显干涉。
冷金旗正撑着下巴一点点的替李山挑着香菜,一边说着来医院之前发生的事。
“不光明曦的病房要警员看守,陈昱也需要保护起来,我猜的没错,他们仨是认识并且相熟的。”
“那你可以给我说说,你是怎么确定的吗?”冷金旗有些好奇。
李山夹菜的手悬在半空中三秒后,看着冷金旗“求知若渴”的眼神,才放下筷子解释道:“廖志霖家里那些准备卖掉的废试卷。”
“那些废纸?”
“对,一个在学校默默无闻和同学关系也不好的人,从哪里可以收集到那么多废纸?肯定是有人帮他收集起来的。”
“哦~”冷金旗点点头,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正好香菜也挑完了,他将碗往李山那边推近了些。“我还以为你看到了那些卷子都是高中的呢。”
此话一出,李山便知道冷金旗这人也早就猜到了,刚刚找他提问,是故意的。
李山顿时冷了脸,拿起筷子便默默吃饭。
冷金旗自然是知道,以李山这脑子的转速,肯定明白他不是不懂才问,而是没话找话,见李山冷着脸吃饭,冷金旗头一次没有哄,而是拿出了手机。
手机里是一段视频,那是从京城发来的道路监控视频。
“喏——李老师,昨晚我逐帧放大认真仔细观看了。”冷金旗伸手,用食指与中指轻点屏幕,放大,“这个人在交警来之前,拿走了你的公文包。”
李山斜眼看着手机屏幕,哦了一声。
“大海捞针,冬天裹得严实,想找到这人也很难。”他并不抱有希望。
“那我也要找。”冷金旗收起手机,“找个人而已,多久我都要找,李老师,这可是你独自深入虎穴得到的虎子,就算将闽城翻过来我也得给你找到。”
“别贫。”
冷脸的冰块忽然裂了,安静了半晌,李老师还是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
“他去了哪里?”
岳晨暄一听,激动的站起了身。
陈昱抬头看着这位不怎么稳重的警察,身子往后靠了靠。
“…他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岳晨暄拧着眉,“被谁带走了?”
“我不知道,但是他每天下午,都会去逸夫楼,那天他没去逸夫楼,回来后什么都不跟我们说,还是我们一直逼他说,他…他才给我们看了他身上的伤。”
“等、等等…”岳晨暄察觉到不对,他抬起手打断了陈昱,“他每天去逸夫楼干什么?”
“补课。”陈昱缓缓吐出两个字。
“补课?”
“打引号的补课,警官…”陈昱咽了口口水,似乎难以说出那个词,但岳晨暄懂他要说的是什么。
是廖志霖遭受的事。
“是谁!”
“他一直不肯说…”陈昱垂下头,“但我们知道,肯定是办公室在逸夫楼的某个老师!警官!不止廖志霖!好多人!好多人都…”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陈昱闭上了嘴没再说话,小岳握着拳头,深呼吸一口气,才走到门边去开门。
他明白陈昱那吞吐之下的词语是什么,但这个词语,无论如何都不该发生在学校。
侵犯。
…
老孟站在门口半晌,岳晨暄才拉开门,他往里看了眼,就只看到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这是…”
“乐清那个案子。”
“哦哦。”老孟点点头,没再往里看,而是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岳晨暄。
“我也是为了那个案子。”老孟指着文件袋,“昨天朱尚华进医院后,冷金旗就让我们去取了样本,做了化验。”
“怎么样?和钢琴上提取dNA…”小岳按捺不住好奇,将化验单拿出来,但下一秒,他便愣住了。
那不是朱尚华的dNA。
昨天车祸的事整个警局都知道了,但幸好李山没事,众人也就放下心,做检测之前、老孟和钟弥迩都以为案子快破了,都以为迎来了希望。
但最终的结果,犹如一盆冷水将人浇了个透心凉。
岳晨暄拿着文件袋,回头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陈昱,忽然问道:“你们写加缪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昱抬起头,张开嘴,又闭上,摇了摇头。
“警官,其实我也没有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桌子上还摆着廖志霖和明曦的课本,两个学生,不一样的字体却一样的娟秀,写着成年人都思考不明白的那句话。
【加缪说,哲学的唯一伟大话题就是自杀。】
“那你呢?你也遭受了廖志霖遭受的那些吗?或者明曦?”
小岳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
陈昱摇摇头。
“没有。”
“那你们…”
小岳想到了明曦,坠楼的明曦。
“我们是朋友,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因为我们觉得,这是正义的。”
陈昱直视着岳晨暄的眼睛,说这句话时,眼里终于有了光亮。
“我们的朋友生活在泥沼里,我们要想办法救他。”
“所以…”岳晨暄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你们的方式就是用极端的方法引起社会注意对吗?”
“…对。”
陈昱点头。
“那如果没人管!如果廖志霖的事被压下去了!如果明曦的事被压下去了!是不是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你们才几岁?你们才几岁!”
岳晨暄的脑袋嗡嗡的响,原先他还觉得,肯定是背后的人在操纵这几个学生,肯定是谋杀,但现在,他无法评价这件事,真要评价,他只能用一句“愚蠢”。
“生命诚可贵!”
“我知道!”陈昱被吼的一愣,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但我们没办法叔叔…真的很多人!真的很多人…”
真的很多人,遭受着和廖志霖一样的事。
明明与之无关的陈昱、明曦,却怀抱着正义之心加入进来。
只求光明能够驱散黑暗。
一个初中生,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接待室的两人都有些失态,陈昱没忍住哭了起来,岳晨暄立马歇了气焰,忙拿了纸盒递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岳晨暄挠了挠头,“我只是觉得没什么事会比生命重要。”
“可是很多条生命会比一条生命重要吧…”
陈昱小声道。
“不。”岳晨暄摇头,“生命是不可数名词,任何人都是。”
“可是我们只是个学生,我们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生命,我们只能用生命来呼唤光明。”陈昱摇摇头,“这应该是最有意义的事。”
“你们最宝贵的…”岳晨暄慢慢坐下,重新坐回了陈昱对面,“是你们的心气,陈昱,叔叔虽然刚刚很生气,但叔叔也很敬佩你们。”
岳晨暄不太习惯称呼自己为叔叔,但想着…这年龄差,确实也该被这小孩叫做叔叔。
“你们没有袖手旁观,甚至想着帮助自己的朋友,帮助和你们朋友一样的人,但你们找错了方法,为了那些坏人而付出生命,非常不值得。”
陈昱瞪大了眼睛。
“廖志霖的案子,是我们冷警官一直压着不结——就是那个长头发的帅哥警官。”
“原来是这样…我和明曦姐之前一直担心,会被学校压下去。”
“我们不会允许的。”小岳摇摇头,“陈昱,你现在应该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你们要相信我们。或许这个世界上确实会有…会有一些不好的大人,但是…”
冬天出太阳是个稀奇事儿,一般到这个时候,北方就该大雪满天了,但闽城倒是迎来了阳光。
岳晨暄指着窗外。
“你看,阳光总会出现,在你们长成参天大树之前,我们会一直保护你们。”
陈昱想起了昨夜那个黑暗中拿着尖刀的女人,但一到了白日,到了警局,到了太阳底下。
陈昱知道,那个女人是万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游走在黑暗里的人,最害怕的便是太阳。
“我、廖志霖、明曦,我们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启了这个计划,但一直没有实施,直到廖志霖那天不声不响的,没有告诉我俩任何一人,他就从楼上跳了下去,我们知道,计划开始了。”
“你们一定会开始调查,但是前段时间,又风平浪静下来,我和明曦姐害怕,害怕被学校压下来了,所以她决定,第二个是她,并且选在了人最多的地方。”
“我们知道廖志霖遭受的事,但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对他做了哪些事,关于他晚归那天,他只是和我们说,他去了一个宴会,很恶心的宴会。”
“具体的位置他不知道,具体的人他也不认识,抱歉…我们也给不了太多线索。”
陈昱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到最后,似乎有些懊恼。
廖志霖不愿意把朋友牵扯进来,所以不忍心告诉他们到底是谁侵犯了他——那个人,整个乐清中学的学生都认识。
所以他不敢说。
在不知道罪犯是谁的情况下,他的朋友就决定实施计划,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不过昨晚…”陈昱双手揪住了衣角,“有一个女人找到了我,过来警告我。”
听到这里,岳晨暄做记录的笔一顿,忙上下打量了一眼陈昱,确定他没有受伤才开口问那人是谁。
陈昱摇头。
“我也是第一次见他,我并不认识她,但是——”
“廖志霖和我们说过她,他说是一个女人把他带到了那个宴会,我们给她取了个外号叫索命罗刹。”
“她和廖志霖口中的宴会脱不了干系,我猜测…罪犯肯定有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