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胜虎正沉睡于梦乡里,恍惚间又回到了云浮县那间书声琅琅的学堂,听着老夫子摇头晃脑地讲着圣贤文章。
忽然间,眼前的景象光影一阵晃动变幻,再定睛一看,哪儿还有什么学堂书桌,他竟是站在了一座巍峨宽敞的山神庙大殿之中!
四周香烟缭绕,庄严肃穆,正中央,一尊高大威严、俯视众生的山神神像赫然矗立。
更惊人的是,一道朦胧的白色人影,竟从那神像之中缓缓剥离而出!那人影周身笼罩在柔和却璀璨的祥光之中,脚踏祥云。
虽然面容模糊不清,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威,光芒流转,将整座庙宇都映照得透亮!
“是泰明公!山神爷显灵了!”杨胜虎心中剧震,想都没想,“噗通”一声就跪拜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
那白色人影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每一个角落:
“吾今托梦于汝,乃有神谕降下,尔当静听。”
“后日,尔等行至淮青河界,将逢一大劫数。”
“淮青河水府深处,有淮涡妖皇,名曰‘无支岚’,麾下数万水族妖众蛰伏暗流,其性凶戾,尔等务必慎之又慎。”
“吾当赐汝神印,以御强敌。”
白色人影抬掌对着香炉上的袅袅青烟一抓,青烟化作点点璀璨的金芒汇聚,逐渐凝实,化为一枚方寸大小的虚影,周围无数细密玄奥的符文环绕。
“此印,乃信念所系,神力所钟。”说着,掌心轻轻一送。
那枚金色的符印虚影便缓缓落下,触及他手掌的瞬间,光芒迅速内敛,最终彻底融入他的掌心,只留下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奇异符文印记。
“若逢妖孽猖獗,力有不逮之时,可持此印,至吾神像前虔诚叩拜,心念相通之际,便可暂借吾之神力。”
杨胜虎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某种强大的联系已然建立,一种沉甸甸的寄托与力量感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那光芒万丈的身影,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再次重重叩首,斩钉截铁地嘶声道:
“谨遵泰明公法旨!杨胜虎纵粉身碎骨,亦绝不辜负尊神所托!”
“望汝等谨慎前行,心持正念,自有神佑相随。”白色人影说完这最后一句,便如同晨雾般渐渐消散,无影无踪。
陆决明这一次“神机入梦”神通的范围,囊括了整个营寨近十万人!同样的神谕,在同一时间,传达入每一个人的梦境之中。
翌日清晨,杨胜虎醒来,抬手一看,掌心有一枚奥妙无穷的印记,流转着淡淡辉光。
“这……这不是梦!泰明公真的赐下神印了!”他抬起手掌仰望着掌心的印记,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
很快,营寨里就像是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原来不止是他,军中上上下下,近十万人,每个人的掌心,都莫名多了一枚奇异的印记。
尽管已知前路有滔天凶险,但手握这神明亲赐的“神印”,众人心中虽难免忐忑,更多的却是一种被庇佑的踏实感和无畏的勇气。
大军继续向北行进,第二天下午,远远的已经能望见淮青河那蜿蜒磅礴的水线了。越是靠近,河水那特有的湿润气息便越是扑面而来。
众人想起梦中神谕的警告,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心的神印。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河岸边的渡口码头,一队衣甲鲜明,队列整齐,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的除妖师队伍,早已拦在了前方,挡住了去路。
镇妖司总兵霍守武带领的朝廷精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为首的一名将领冷着脸,高声喝道:“奉总兵大人令,此路不通!你们谁都别想乘船渡河!”
他目光扫过骚动的人群,厉声道:“快!把你们领头的叫出来!总兵大人要见他!”
消息很快传了下去,阿水慌里慌张地跑到杨元庆面前:“杨叔!杨叔!不好了!前面被朝廷的除妖师拦住了,点名要见您!”
杨元庆面色一凝,与身旁的杨胜虎对视一眼,沉声道:“走,去看看。”随即带着一众核心骨干,快步走向队伍最前方。
当镇妖司总兵霍守武看到走来的杨元庆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愕。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支搅动数州声势浩大的叛军首领,竟然是那个看起来憨厚朴实的岳西村老村长、山神庙的庙官。
霍守武压下心中的震惊,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复杂地问道:
“杨村长……你为何要带领百姓们行此起义之事?”
杨元庆面对镇妖司总兵,没有丝毫胆怯,也并未掩饰。
他挺直了腰板,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回答道:
“不瞒霍总兵大人,杨某身为庙官,奉泰明山神之神谕,北上京州,为清除蛊惑圣心的天魔,平息战乱,一路拯救黎民于水火!”
“泰明山神之神谕?”霍守武闻言,眉头顿时皱成一团。
神明七年前早就消失了,白泽的预言石碑更是证实了这件事,怎么可能还有真的神明显灵。
之前的显灵事迹,也不过是那山神麾下的圣兽猫先生所为。
可,如今那圣兽被山河社稷图封印,为何还有神明显灵并降下神谕之事?
很快,他心中有了一些大致的猜想,摇了摇头否认道:
“杨村长你所谓显灵之说,或许能安抚一些百姓,但此话骗不了我霍某人。”
他话音未落,周围的众人百姓们却纷纷激动地应和起来:“是真的!总兵大人!山神爷真的显灵了!”
“对啊!还给我们每个人都托梦赐下了神印!”
“千真万确!”
霍守武眉头紧锁,看着群情激昂的众人,心中却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他沉声道:“集体被幻术所惑,也并非奇事。一些擅长蛊惑人心的修士,便能做到如此规模,欺骗尔等。”
他不再纠结于此,直接表明了态度和来意:“杨村长,霍某奉陛下之命,前来处理尔等起义之事。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杨元庆和那些面黄肌瘦却眼神坚定的百姓,“念在往日情分及尔等或受蒙蔽,本官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们性命。”
他试图劝降,语气带上了恳切:“放弃吧,杨村长。尽管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为何。但是你们所做的这一切,毫无意义,不过是飞蛾扑火,徒然送死!”
“你们能一路走到这里,确实有些本事,但你们根本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在霍守武眼里,人再多,也绝对不可能是朱厌的对手!
杨元庆闻言,眉头紧紧锁起,心中沉重。
对方是镇妖司总兵,实力深不可测,带来的也都是精锐,硬闯必定伤亡惨重。可神谕在前,岂能退缩?这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河底下的淮涡妖皇无支岚却先是受不了。
本来他不想招惹镇妖司总兵,避其锋芒。
但朱厌大人和相柳大人让他收拾整支起义军,他哪能容得有人坏他好事,就算是镇妖司总兵也不行!
淮青河搅动起一道巨大的漩涡,轰隆隆一声咆哮,河水掀起一道连接天地的百丈水龙卷!
天地狂风呼啸,水汽弥漫!
而在那滔天巨浪的顶端,一个身着赤红披风、手持寒光闪闪三叉戟的蓝发少年,正傲然立于浪尖之上。
一双冰冷的蓝色瞳孔,漠然地俯视着河岸上渺小如蚁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