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吴淞江上画舫灯火通明,人潮涌动,嬉笑作乐声不绝于耳。
最热闹的画舫,当属停泊在江心的杨氏画舫。
清谈盛会结束后,杨安按照惯例,邀请儒生士子观赏吴淞江夜景,赏听歌舞,吟诗作对。
明敬看着吴淞江上往来的画舫感慨,“上一次游船,还是去年的清谈会,转眼一年过去,吴淞江上美景依旧,繁华更胜往昔。”
“可见江南百姓安居乐业,根本不需要朝廷插手改革,尤其还是一个妇人!”
“哼!妇人目光短浅,懂得什么朝廷大事!可见陛下任人唯亲”
“明兄!”杨安打断,“今日只谈风花雪月,不论国事俗物。”
明敬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杨兄说的是,来,咱们喝酒,今日必定要与杨兄不醉不归!”
“喝醉了有什么趣?”杨安摇摇酒杯,“清宴舫来了新人,弹的一手好琵琶,明兄可有兴趣一听?”
“哦?”明敬眼睛大亮,他这一生最爱琵琶之音,身为大儒,不可能自降身份学习琵琶,只好四处搜寻擅弹琵琶之人。
奈何琵琶乃西域乐器,大渝国内会弹琵琶的本就不多,擅弹琵琶的更是少之又少,明敬走遍大渝大半个疆土,也未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乐妓。
没想到,再回到苏州,反而有了这样一个人。
杨安这般挑剔的人都觉得好,可见那乐姬确实是技艺非凡。
明敬这般想着,便有些迫不及待,“不知人在何处?”
“明兄稍安勿躁,我已派人去请。”
话音刚落,管事过来禀告,“老爷,玉奴姑娘到了。”
“明兄,请吧。”
明敬当先回了雅堂,只见雅堂正中间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袭青色长裙,乌黑的长发被青玉簪挽起,腰身盈盈,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一个美人。
明敬攥紧手指,走到席位上坐好,视线仿若不经意间扫过那女子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女子面容清丽脱俗,却不似寻常妓人般浓妆艳抹,除了饱满的双唇上抹了口脂之外,脸上不施半点粉黛。
女子轻轻抚身行礼,“奴家玉奴,见过各位先生。”
杨安坐在首位上,含笑道,“姑娘不必多礼,来人,看坐。”
小厮搬来一个杌子放到玉奴身后。
玉奴道一声谢,却没有落座。
“早闻清晏舫来了一位玉奴姑娘,不仅容貌出尘,更弹的一手好琵琶,今日有幸请得姑娘,实乃我等之幸。”
玉奴微微一笑,“鸿儒先生过奖,能为诸位先生弹奏琵琶,是奴家的荣幸。”
玉奴坐在杌子上,边调琵琶边问,“不知诸位先生想听哪首曲子?”
杨安瞟了眼明敬,见他不说话,便道,“玉奴姑娘就弹自己擅长的曲目吧!”
“奴家最近新得了一曲,名字就叫《琵琶行》,诸位先生若不弃,奴家便弹唱给诸位先生听。”
“请!”
玉奴似葱如玉的手指抚上琵琶,清脆的声音顿时响起,整个画舫安静下来,静静聆听。
“浔阳街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玉奴唱到这里,突然改为戏腔,“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如私语······江州司马青衫湿。”
一曲终毕,画舫落针可闻。
杨安率先鼓掌,其余人从琵琶乐曲中回过神来,叫好鼓掌声不停。
明敬半响才从词曲中抽出神来,忙问,“这曲子是何人所写?”
玉奴摇头,“奴家不知那人是谁。”
“怎会不知?”明敬追问,“这般大才,怎会籍籍无名?”
哪个文人不在意名声?就算之前籍籍无名,写完这首曲子后,也会名震天下!
“奴家不敢欺骗先生,这首曲子乃是一个落魄乞丐送给奴家的”,玉奴解释,“那乞丐不知从何处来流落到吴淞江边,好些日子没有吃东西,奴家不忍,就给了他几个馒头,他为了报恩,便写了这首词给奴家。”
“奴家如获至宝,夜以继日将这首词编排成曲吟唱。”
“原来是这样”,明敬喃喃道。
善心乐人舍饭救难,落魄才子做曲相报,听玉奴讲述这等只存在于话本子中的佳话,引得崇尚儒学的儒生士子们赞叹不已,诗情大发。
明敬却不想作诗,他脑海中念念不忘玉奴吟唱的琵琶行,想与玉奴深入探讨一番,却碍于周围人的目光不便开口。
杨安目光一闪,抬眸看向玉奴。
玉奴微不可察点头,站起身道,“时间已到,奴家该回清晏舫了”,说着行了一礼,抱着琵琶缓缓退去。
明敬猝然起身,就要追着玉奴离去。
“明兄!”杨安挡在他面前,低声道,“众目睽睽之下,明兄不可心急。”
明敬透过窗子,眼睁睁看着玉奴扶着丫鬟的手,走过踏板上了另一座画舫,着急道,“杨兄!”
“明兄难道不信我?”杨安安抚道,“我早已替明兄安排妥当,就如往年一样。”
看着杨安嘴角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明敬勉强按耐住躁动的心,继续赴宴。
月上中梢,杨安派人将醉的不知今夕明夕的儒生士子们一一送回家中,然后解下腰上玉牌,“明兄,玉奴姑娘已经梳妆打扮好,正在画舫中等你呢。”
“多谢杨兄!”明敬接过玉牌,推开搀扶的小厮,跳上来接他的小船,钻进船舱安坐后,连声催促船夫快些划船。
船夫连连应下,双手摇动船桨,小船穿梭过一众画舫,向湖边一处画舫快速划去。
“叫人仔细看着,别闹出什么乱子!”
“老爷放心,手底下的人都是做惯了的,定不会出事。”
杨安点头,这是他最得力的管事,办事一向让人放心。
但不知为何,杨安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今夜亲自去盯着。”
管事应下,转身上了一旁待命的小船向画舫划去。
忙碌一天的杨安疲惫不已,也不想坐马车回杨氏祖宅,直接命画舫靠岸,找了处杨家别院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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